月光麦田[转帖]

杨柳

月光麦田 作者   乡村的一支麦子

白天一场细雨，洗去了一春浮尘，月光如水，清亮得心动，我决定去看麦子。

月不是满月，但仍能穿透雨后夜晚凉凉的空气直抵地面。我披了一件衣服，出门往北走。黑子，我家的一条狗，看来也喜欢贪玩，悠悠哒哒早跑到了我的前面。

拐进麦田前，要走的是一条土路，两边长着高大的白杨树，也有几十棵槐树间杂其间。路上很静，却有响声，可以听见槐花绽开花瓣的笑声。静成了声音的参照，一些声音怪的让你无法辨别。搅乱静的是黑子，它巅巅地跑到一棵树前，抬起后腿，目无遮拦痛快地撒了一泡尿，忽地又跑进边沟里，也许是一只刺猬，也许是一只田鼠。黑子的跑动惊醒了一只夜睡的鸟，我知道肯定是一只鸟，树枝“咔吧”的声音像刺猬奔跑踏翻了一块瓦片。

树叶还不是很稠密，月光痛痛快快地跟着我奔跑。走出村子才感觉月光原来是奔跑的，走出村子才真切地感觉到这片照彻心灵的月光。扶住一棵树等黑子的时候，我开始在月光里欣喜和感动。原来今晚我不只是为了去看麦子，一春的风沙，难得这样久违的月光。城里没有月光。城里的月光根本不叫月光，只是天气、季节变换的一个标志，只有乡村的月光才有生命。没有生命的月光，感动和欣喜是娇情的。

听到月光的脚步声，才知道大地夜晚是醒着的——一株草在夜露里舒展开一枚叶片轻轻地和它身旁的一株草摩挲了一下，像轻轻牵了恋人的手；一只昆虫推了一下土块，是找到了食物？还是打开家门？一片花瓣舒展开，是袒露心怀？还是热烈拥抱？……这些声音是大地的天籁，是夜晚的琴鸣。白天不是这样，尽管，白天你会看到，野花顺着沟壑一路开去，青草绿蔓横生，槐树花在风里抖动腰肢，那只是白天的做秀。不是真实的自己。

站在麦子跟前的时候，我点燃一支烟。我蹲下去，我知道麦子不喜欢看我的影子，麦子喜欢真实。月色稀释了麦叶的清冽，也同样照亮了麦子的纯真。“立夏麦呲牙”，一个个麦穗几乎在同一天探出头，裹在一枚黑绿的麦叶间，像一个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孩。婴孩粉嘟嘟的，麦穗绿软软的，微闭着眼睛，等待阳光、清风、雨露、镰刀。我看见汁液在麦秸杆里、在叶脉里欢快的流淌，听见麦穗咂咂吮吸乳汁的声音，这种奇妙的声音，只能用心灵谛听，幸福的模样像妻子搂着女儿。

远处的麦田里，有灯光忽闪。那是乡亲在浇麦，扬花的水，不能马虎，麦子的真实就是要你对它也要真实。

“娘！——，水到地头啦！——”，“你拉闸吧——”

“听见了！你回去叫你二婶吧，崩回来了，写完作业就睡觉，我给你二婶在这里再搭把手！回吧——啊！——”

母女高低起伏的对答，像在一方清澈的水塘里舀了一瓢水，整个麦田里的月光都荡起了波纹。我听不出亲情的关爱，听不出心疼的韵致。村里人没有人专门出来看月光，看麦田，他们就生活在月光麦田里。一丝伤感滴灭了烟火的余灰，我常常想，麦子是母性的，守着麦子、灌溉麦子的该是男人。男人大都去了都市，去打工。最想念麦子的不是我，不是一些想念麦子的城里人。我们只是在想念麦子的时候找回自己。那些乡村的男人想念麦子，可以幸福得睡觉，可以通过想念麦子很自然的想念村庄、母亲、妻子、儿女。

我起身回过头，看见我的村庄就泊在这片麦田里，像湿地苇丛冒出来的一朵灰色的大蘑菇。这是冀中平原上一个普通的村庄。夜尽管不深，因为今晚的月光，村子里少了很多的灯光。村庄像一个孩子安静的睡着了，不是，像一个胎儿安静的睡在大地的胎盘里，通往村口的那条小路，多像一条脐带滋养着它哦。

黑子大概也倦了，我们踅身回走。雨后的麦子不敢睡觉，赶着扬花、饱满，月光里，那些齐刷刷的麦穗有一种不事张扬的满足。我默默念着普希金的诗“正是这一刻，春的转折完成了……”，不满足的，努力转折的或许是一个乡下的少年，或许是一个扎着麻花辫子的女孩，他们梦想着远离麦子，发愤苦读，走向灯火阑珊的城市。然后，然后在某一天被城里的阑珊灯光灼伤眼睛，再梦想着寻找今晚这样的月光，寻找少年的麦子。

刚刚播种完的一些地膜棉花地块稀落在麦田里，在月下泛着白光，像大地的伤疤。城市慢慢掩埋着乡村，麦子已经无法感觉疼痛。我不敢说乡村情结是善良的凭证，但我可以说因为麦子，我觉得走在春天里踏实。

麦子是诚恳的，一个麦种可以多年不会发生变异，踏踏实实的在一个村庄繁衍生息。而我呢？我正在远离麦田，把自己发酵成面包，失去原本，不再还原成馒头。

看今夜的月光，看今晚的麦子，我知道有一种精神是需要滋润的，就像皴裂的树皮需要在雨中滋润。有一种信念，只有在月光里浸泡，在麦香里熏染，在春风里吹晾，在天籁里揉搓，才会像身边茂韧的麦子，扎下坚劲的根，翻香涌浪

三石头

好文共赏

弯弯南浦月

啊,多美的月光麦田啊!俺弯弯月也跟着沾光,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