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生与死的凝望

弯弯南浦月

当和煦的春风又一次吹过都市上空时，随手打开窗子，面北的小阁楼立刻涌满了春天的气息。我欣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异样的变化，哦，是新生命在我的腹中悄悄孕育。当我把这个喜讯告诉他的时候，他又高兴又犯愁，是啊，贫苦的我们用什么来迎接这可爱的小生命呢？“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惜任何代价！”我的斩钉截铁感染着他，他那泛着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为了孩子，我每天要吃一个大大的西红柿，鲫鱼汤、黑鱼汤、鸽子火腿汤、田鸡、清虾……更是换着花样吃，“迭迭咄，迭迭咄”每个黄昏为做菜而忙活着享受着。看的书都改成了笑话、漫画等开心的一类。我亲爱的孩子，妈妈没有能力给你很好的物质享受，那么就尽力让你健康和快乐吧！
     也许是上苍怜惜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吧，别人痛苦的反应，我却一点也没有，很顺利地度过了前三个月，行动却越来越不方便了。有一天他悄悄地回来了，当他看到我拎着痰盂，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蹒跚在狭窄昏暗的木楼梯上时，泪水在他的脸上无声地滑落。“傻瓜，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我檫去他脸上的泪水说，“现在不要紧的，我能行的，我打听清楚了，珠儿一个人也住在附近，过段时间我搬到她那里住吧，难得回来，让我开心点吧！”他点点头。那次他呆了四天，最长的一次，四天中，我几乎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晚上他还会给我讲故事。我的肚子里是日长夜长的小生命，他的肚子里是讲也讲不完的有趣的故事。晚上他先睡着了，我总是要把他弄醒，理由是他的呼噜让我睡不着，于是他就陪我聊天，聊着聊着我就象孩子一样睡着了，然后他才睡去。
    小生命在我的腹中四个月的时候，他决定不让我工作了。“但那也是我们家一份不小的收入啊，再说不工作了，我呆哪里呢？”我问他。“去我老家，妈听说你有孩子了，高兴得都哭了！”他说。哦，我饱受病痛折磨的婆婆，一定早就盼望着看到自己的小孙儿吧，让我们互相陪伴着度过这段日子吧。终于我不再坚持了，毕竟这样的时候也是有限的。办好了提前休假的手续，我跟着他去了千里之外的他的老家。
     我们到老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晚上公婆才回来，原来婆婆又感不适，刚才去医院了。他们执意让我睡最大最舒服的床，床上的被褥全部是新的。婆婆满心欢喜地让我看她织的小孩子的衣服。由小到大排列，整整八套毛衣，都是细针编织的，我心中有些震撼的感动，那都是婆婆在病中编织的啊！“穿到上小学够哉！阿月，你说呢？”婆婆开心地说。“够哉够哉……”我有些哽咽便无语了。“路上累吧，早点休息吧。”她说。我说“好的！”但看婆婆似乎比我还累，去睡时，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第二天醒来，家中又无一人，他来电话，原来婆婆在后半夜里又去了医院。话筒中传来他低沉的颤音：这次恐怕熬不过去了！我的心一紧，说：“我马上过来！”
     赶到医院，公公、他、还有小叔，一脸凝重地呆在走廊里。我停下脚步，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我，欲说无言，于是我走进了病房。婆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虚弱，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真的复发，她高兴而又嗔怪着：“你怎么来了？医院里脏，以后别来了，我很快会出院的！”我有些心酸，婆婆毫不知情啊，她也是满心欢喜地想和我一起等待小生命的诞生。
     亲戚们获知后，一个个地来探望，我就在家为亲友买菜做饭，接听电话，小生命的蠕动总能赶走心头的沉闷，让我捕捉着生命的力量。一周后，我再次去看婆婆，天哪！短短的一周，病魔已经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她已经不能进食了，靠盐水吊着，看我来，她还是高兴地笑笑。我坐在床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她说：“你们我是很放心的，弟弟还没有老婆，以后爸爸和弟弟要靠你们照顾了！”我马上泪如雨下，赶紧走到走廊里，也许是动了胎气，我开始呕吐，只听见公公在对婆婆说：“别说了，阿月她们都知道的！”
     至此，家人不再让我去医院。过了二十多天，阿姨们和舅舅舅妈们来找我说话，他们说，大家都是实在人，挣钱不容易，每天一千多块的医药费换不来任何起色，不如让婆婆回家吧。他们是刚从医院里过来的，肯定已跟他们父子说过了，估计是说不通，是想让我开口给他施加压力，因为作为长子的他，在家中已基本上是说了算的了。但那是他的母亲啊，平日里对我也是如同亲生一般，这么点金钱如果能延续她片刻的生命，那么也是值得的。于是我说：“最苦最亲的是爸，就让爸做主吧，我们做小辈的都听他的！”最小的阿姨哭着跑到了隔壁，兀自还在念叨：“怎么有噶好的哥啊……”
     一个多月后，当我再看到婆婆时，是在他们乡下的老屋中，她已经停止了呼吸。他们不让我再碰她，说怀孕的人碰了，在那个世界她会走得很沉重。我不信这个说法，但也接受了他们的劝告，至少这是一种爱护。事后的晚上，我安慰他别太伤心了，他说没什么，很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没有太大的悲伤。我问他婆婆临终有何遗言？他说：没有，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哭，她不想死啊……一下子，他又泣不成声了。我轻轻地拭去他的眼泪，他接着说：在回去的车上，我一直扶着她，我告诉她这是在回家的车上时，她的眼睛湿了，却没有眼泪流下来，生命在灯枯油尽时，竟然连流泪的力量都没有了。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的怀中一点点地死去。我又问婆婆走时，有没有闭眼啊？他说：“没有。是我把她的眼睛合上的，有一阵子，她的目光一直在寻找着，但没有找到，好象有些失望。”这次我哭了：“她一定在寻找我吧，她多想亲眼看看她的孙儿啊！可是……”他抱紧了我，我也抱紧了他，拥抱让泪水中的苦涩少了很多很多。
    很快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走时说，以前撂下的活要补上，很长的日子里不能回家了，我点点头。我考虑到和公公小叔这样住着有些尴尬，就回了娘家。娘家的亲戚都是很势利的人，于是我萌发了买房的念头。和他一说，他在电话里的回答让我沮丧，他说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考虑房子的事。但是我觉得我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安稳的家。腹中的孩子快6个月了，明显的搏动带给我满心的喜悦和无穷的力量。在得到他“随你”的答复后，我挺着大肚子，独自张罗房子的事情。很快看好了房子，离我们那个区里最好的幼儿园只要五分钟路程的一套房子，八十平方。接着又很快酬到了首付的钱，办好贷款手续，我就这样靠亲友的钱和国家的钱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这也是近来他津津乐道的我办的两件最优秀的事之一。那两件事是：1.找对了老公。2.买对了房。
    本想孩子出生后直接住进自己的毛胚房子，但他不放心，在老家请了个很好的月子婆，我也想让孩子今后能知道自己的根，于是欣然前往。
     由于提早了四天，孩子出生时，只有月子婆在我身旁，后来才知公公回家后又深夜转回来，一直守在产房外，老公的电话却是一直没有打通。孩子出生时，是那年的最后一天，是连续几日的阴冷中突然放晴的一天。那天清晨，响亮的啼哭声让我心头一热，我知道，新的生命，新的生活，都已经触手可及了。

链儿

走过那么漫长的一段岁月之后,仍有一颗淡定恬静的心,安然的守候着未知的将来...相信从此将会是幸福~~~~~

弯弯南浦月

谢谢链儿一如继往的关注.是的,孩子给我们带来了好运.两个月后,一家不错的外资单位在网上查到了我的档案,经过严格的笔试和面试,我顺利进入公司,工资比以往翻了一倍多.他在整个集团公司竟聘领导岗位时,一举夺魁,工资比以前翻了两倍,而且固定在公司事务所里上班,虽然还有很多出差,但生活基本正常了.后来我又经历了两次手术,一次差点没命,我在手术台上对麻醉师说我根本不怕,如果在旧社会早就没命了.我觉得自己有坚定的信念,那就是生活是美好,未知的世界是多彩的,人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夜未央

初冬已有些寒意，读楼主的文章总是却让人心头一热一热的，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了楼主的文章，好象不知不觉会好了很多。呵，看来真找对了这个客栈了。

弯弯南浦月

谢谢夜未央如此温暖的话语,写这些文字时,心头还是很有波动的,但如果能给人带来力量的话,那么就值了,愿你和我一样,每天有灿烂的微笑.感谢石头给我们这么一个美好宁静的天地.

链儿

愿你和我一样,每天有灿烂的微笑.感谢石头给我们这么一个美好宁静的天地.

呵呵,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