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系列之九 轮到你渡

起床

鼓浪屿系列之九   轮到你渡




十几年前《新白娘子传奇》流传于大街小巷的时候，我和阿毛无论上课下课，成天在嘴里哼哼“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呀啊……”我们还从电视里学会了一句话，叫做“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觉得这句话很玄。我问阿毛：“那我们天天上学放学都要坐轮渡，那么多人跟我们挤轮渡，难道我们跟这么多人都修过一百年？”阿毛没有递纸条过来，他想了一会儿，学校就“丁零零”地下课了。

我和阿毛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有许多同学也走在回家的路上。不过我和阿毛的家都从鼓浪屿搬到了厦门，我们和他们不同路。下了大斜坡，我们穿过福州路：从海边走，能吹很凉很爽的海风，或者从龙头路走，能吃到又辣又香的烤羊肉串。羊肉串快吃完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乖乖地停在海边等我们的轮渡船。

“轮渡是出入鼓浪屿的唯一交通工具。”听老师在课堂上正经扒拉地说出这话，我和阿毛打心眼儿里不服气。其实到鼓浪屿有多种方式：鸟是飞过来的，鱼是游过来的，风筝是飘过来的，塑料袋是吹过来的……如果你是八国联军，还可以用军舰气势汹汹地随意登陆。如果你是当代暴富，我推荐你购买一艘快艇从厦门的第一码头开出，3分钟直抵鼓浪别墅外面的海滩。如果你是外星人，可以乘坐水陆两用UFO轻松上岛，万事OK。如果你是动感先锋科学家，则不妨启用新发明的直升飞机，像孔雀一样，栖在龙头路的那棵大凤凰树树枝上。如果你是近当代著名的贪官污吏，我建议你直接从厦门造大桥通向鼓浪屿，那么很快这里就会成为汽车的世界，二氧化碳和二氧化硫的海洋。如果你像我一样，我立志当一名古代的娇滴滴的娇小姐呢？嘿嘿，那时候，我是坐着轿子一晃，一晃，从黄家渡码头上岸的。如今黄家渡码头还在，哎，只是娇小姐已经被送进了初中。她在学堂里眼冒金星地读，读函数阿尔法、三元方程、元素周期表；读五度音程、不和谐和弦、民族调式宫商角徵羽；读buddhist,witch,incredible；读“温故而知新，擦擦擦擦……有朋自远方来，擦擦擦擦”。黄家渡如今变成了货运码头，只有冰箱、洗衣机、大衣橱、钢琴、沙发，脸盆、青菜、螃蟹、番鸭，还有一些被塞在麻袋里的的废纸烂瓶、破铜杂铁，享受着被搬上搬下的乐趣……

哎哟哟，我不跟你说那么多了！还有1分钟，轮船就要开。我和阿毛飞奔下吊桥冲进船舱，吊桥上留下阿毛巨大的球鞋奔跑时发出的噼啪声。如果我们误了这班船，就要再等下一班，等10分钟，或者15分钟，如果是晚上，就要等20分钟，甚至40分钟。归心似箭，或者去心似箭哪，所以你不要怪那些在轮渡附近走路的鼓浪屿人总是边打招呼而脚下生风。耽误了一班船，人家上班就迟到了，约会就不准时了，电影就少看一大段了，便宜货就被抢光了。只有像你这样的游客，才能和鼓浪屿上没事干的阿婆阿伯一样有福气。下午，太阳从密密匝匝的树叶间照下来，你什么都不急，什么都不想，只管慢悠悠地走，走，走——把岛走一圈，当个老神仙。

在鼓浪屿长大的孩子，人人都和我和阿毛一样，喜欢轮渡船。如果我这么告诉你，请你配合一下，睁大眼睛做不解状，你问：“为什么？每天坐轮渡、赶轮渡、挤轮渡不是很麻烦吗？”我和阿毛对视一笑。只有在鼓浪屿长大的孩子，才会知道并且才能享受这其中的秘密。厦门四季，我们最爱冬天。初冬的早晨，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刷刷牙，抹把脸，就得坐上摇头晃脑的公共汽车。哎，上学的日子天天都一样，没有新闻，没有奇遇，真是好无味呀！我正在心里暗自叫苦的时候，忽然听到车上一片嘈杂声。一些人嘟嘟囔囔地说：“雾这么大，又没有船了吧……”“是啊，肯定不会开……”“……对面都看不到了……”我立刻醒了大半，哇，这么说这么说，今天起大雾了？船又停开了？我拨开重重人墙，把脑袋探到车窗边一看——呀！果然，海面上白茫茫的一片，连海上鲜红色的航标灯都看不见了。老师上回告诉我们，因为海面上空气比较湿润，起雾的时候雾往往会比陆上大一些。今天看来，还是老师魔法灵验，智勇双全！只见那艘平时在海中央急急忙忙赶路的轮渡船，如今可像孙猴子吃了瞌睡虫，一动不动地靠在码头边上，连一点尾气也不冒啦！

我跳下车，阿毛早已站在车站边上喜滋滋地朝着我笑。哈哈，没船罗，没船罗，今天不用上课罗！想一想，住在鼓浪屿的那几个同学现在正在愁眉苦脸地回答老师的问题吧？有气无力地举着手吧？愤愤不平可怜巴巴地盯着望着窗外的大雾吧？哈哈，心里暗暗这么想着，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耶！不知不觉中，下车的人越来越多，车站上挤满了书包。轮渡公司的大喇叭还在呱唧呱唧不厌其烦地播放什么乘客安全须知，等待须知，候船须知……回头看看，厦门码头的广场上已经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可是，你还是不理解：住在鼓浪屿的同学并没有享受到雾天的喜悦呀？轮渡，到底还给过你，我，你们，我们什么快乐，什么幸福，什么玄思，什么梦幻呢？我告诉你，你若是警察叔叔到鼓浪屿来抓坏人，只管威风凛凛地站在候船室，等着坏蛋来钻你的欧米加手表。你若和我一样是个爱吃鬼，就把春游秋游的零食拎到船上，一边吹着海风，一边品尝美食。你若是运动细胞不发达，至今没有学会骑自行车，你就学邻居的小智哥哥，声称主要责任在于从小见到的交通工具只有轮船：“我不会骑自行车，你不也没学会开轮船嘛！”是呀是呀，你也不会开轮船。不过，你若是爱好PP的摄友，倒可以多带几卷胶卷，到船上拍来自世界各地的美女怪人。你若是莱昂纳多的超级影迷呢，就搂着你的MM站在二楼船头的栏杆上展开双臂吧，迎着海风吧，拥抱夕阳吧……哎呀呀，你若是惨到不幸和我一样，是个又小又瘦又无趣又没钱的中学生那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

那你只好和我一起边坐船边思考一个问题罗。要下船的时候，阿毛拉了一下我的书包，说：“阿床啊，如果一起坐一次船是修了一百年，那我们天天在一起坐船上学、回家，到底，是修了几千年？”（05-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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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得让我羡慕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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