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我便失去了你

羽裳

——米兰•昆德拉《本性》读后
    作者：瓦全
    米兰•昆德拉象一个神奇的导演，他悄悄的隐去了故事的背景，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按住了剧中那滴答作响的闹钟，所以在故事中现实和梦境模糊起来，人物的自我和外物的界限消失了。所以最后的尚塔尔对让•马克所说的“我和那个乞丐是同一类”的一大段对话，既可以说是尚塔尔的自我的独白，让让•马克来说也未尝不可。
    如果说记忆是楔入到现实之中的自我是赖以存在的钉子的话，那么失去了记忆的时候就象让•马克债失去了好友弗之后的那段回忆的叙述一，“友谊对一个人本身的记忆功能必不可少的。回忆我们的过去，让它总是伴随着我们，正如他们所说的对于维持完全的自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为了确保自我的完整，保证它的内容不轻易流失，记忆也象浇灌花朵一样需要经常被滋润，……我们的记忆……让我们从中看到我们自己。”
    当作着按停了剧中的时钟的时候，梦境和想象就会不时地闯入现实，就象庄周梦蝶一般，使你难以分辨彼此。这个故事起因就是主人公的两次不经意的想象，对于女主人公尚塔尔来说，是男人不再回头看我了的感慨，而对于她相恋多年的情人让•马克来说，完全是出于他在海滩寻找尚塔尔时，将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误认作了尚塔尔。最终作者的声音突兀的显示出来了：我问自己，谁在梦想？谁梦想了这个故事，谁设想了它？是她？是他？还是他们两人，或者是各自对对方的想象？
    正像尚塔尔自己所说它有两幅面孔一样，如果我们都是带着这样的面具生活在世上，而这绝非是我们的本性。如果不是已历史地尺度来考察，而是以单个生命个体来看的话，失去自我的本性，那么我们又和地里的庄稼有什么不同？一年年，一季季，一茬茬地生，一年年，一季季，一茬茬地死。
    因此对生存的思索，活着或者是像尚塔尔的姑妈那样接着滔滔不停的说话，让时间不知不觉地流失；或者像让•马克的祖父一样，只有用自己不是声音的呻吟陪伴着自己；或者像莱拉说的那样：为什么活着？是向上帝提供新人类……，生命的本质，是生育生命：它是分娩，还有在它之前性交的，引诱，那就是接吻……。生活如果象他所说的那样都是卫生纸、食物以及性交，都是化了妆的废墟，那么这些不适用的时候，我们还会是谁？
    所以当我们由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上升为形而上的抽象的“人”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思索，什么是我们赖以存在的基础？友谊和希望这个就象需要不断用记忆时时刻刻滋润的花朵一样，是我们深深植入人生海洋的锚的话，让•马克的朋友的弗的死亡，和尚塔尔五岁孩子的死，都是他们二人被现实抛弃的根本原因，离开了现在，人物如果还可以生活得话，可以生活在过去，未来，或者梦中，但唯独不是现在。
    现在，是那么短暂，眼睛是灵魂的窗户，脸部的魅力中心，一个人本性的集中体现点。哪怕万分之一秒之内，顷刻之间便流向了过去，而未来正如尚塔尔十六七岁时的幻想的玫瑰，和让•马克的可能性之树一样，一旦确定下来，它所代表的可能性就消失了。只要生命存在，这棵树就在延伸。失去了了本性，哪怕在人群中，刹那间我便失去了你。
    生存或者死亡，也变得如此简单，就像让•马克的朋友弗所体会的那样：“我摆脱不掉人时候还有知觉这种可怕的感觉，我一次又一次的做着同样的梦，在现实生活中，噩梦会很快结束的，以为一旦大声喊，就会醒过来，我竟无法喊出声来。”
    当一个陌生的老人称尚塔尔为安妮，当她无论如何竭尽全力地去努力，还是记不起来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她想喊，但不知道喊什么，她的嘴里发出长长的“啊……”声。这时梦醒了。没有这一声音，她就沉入了死寂，也正是这一喊声，有了这个故事。
    故事结束了，是现实衍生了这个幻想，还是幻想创造了这个故事？
    2003-12-28于天籁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