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爱 相 随[转帖]

lily

作者：蒙面人
　　一．
　　12月24日，耶酥老头诞生的前夜，我与她第一次约会。
　　我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光棍，她是一个刚刚失恋的女孩，所以我们一拍即合。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们的身边不时滑过一对对情侣，有的甜蜜地彼此拥在怀中，有的旖旎地互相牵着手臂，也有的一边走着一边吵吵闹闹：或者拌嘴、或者嗔怪、或者打情骂俏……
　　我与她安分地夹杂在其中，不言不语。
　　“先生，买束玫瑰花吧，你女朋友配上这些花就更漂亮了！”卖花妹妹的嘴甜得像擦了蜜糖，几乎用花束和身体阻挡了我们的全部路线，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期望。
　　我斜眼看了看她，她的脸正扭在一旁，看不出在笑，猜得出不是哭，我就慷慨地一掏腰包：“我全要了！”
　　卖花妹妹兴高采烈地蹦走了，我将一大捧花向她怀里一砸，“真ＴＭ沉，谁的东西谁自己拿着！”
　　她一愣神，接过花啐了一口，“我刚想夸你有风度你就现原形了——你这家伙没治了！”
　　我咧着嘴乐，“这就对了，你也不是才认识我。我要是人见人爱还能找你吃窝边草啊？早向别人下手了！”
　　她的大眼睛中闪耀着不屑，“就是！我要不是可怜你这么多年没过过情人节，能成全你吗？！”

　　２．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虽然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死党，但那么说话还是很伤人。
　　然而他就和没听见似的，还是那样嬉皮笑脸，缠着我问：“受人滴水恩当以涌泉相报吧？——你陪我一个花园先！”
　　我抱着花没搭理他，感觉很久没这么温馨了，和以前的那些男朋友一起的时候，不是对方谨小慎微就是我小心翼翼，前后都因为不默契而掰了，和他倒默契，从邻居时代到现代，这个哥哥除了贫嘴，一向照顾得我很好。
　　“喂，心虚啊？！”他不依不饶，“白占我便宜吗？”
　　我问：“那怎么样？你还要我以身相许啊？”
　　他一脸坏笑的忽然拉起我的手，“你不是租给我当一天老伴了吗？来，拉着走！”
　　我挣了一下就不想挣了，和任何男孩子比，他拉我的手时候都很毛糙，但是也许是从小习惯了，我觉得把手放在他手里很安全，只是这种时候我一向不放过他，撒娇道：“好啊，老公！今天是平安夜啊，你打算带老婆吃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着街面上的店铺，瞟过了麦当劳瞟肯德基，他却越走越快，我都快小跑了我就甩开手，像小时候发脾气那样威胁他：“再不请客我到你家告状了！”
　　他转过身，奚落我：“把你谗的，就知道吃！——走吧，我早准备好了！”
　　“去哪儿？”我立即飞奔过来，主动拉起他的大手，“我就说你是好人！”
　　他又胁迫我走了一段路，然后一句话气了我半死，“去粗粮馆！”

　　三．
　　我特别喜欢看她嗔怪的样子，所以我喜欢逗她，小时候逗她哭，现在逗她笑。
　　大家搬家后，距离的远了，逗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所以每次一起出来，我都抓紧时间，除非她男朋友在场，我才能收敛一些，但好在现在她又独身了，又可以和我青梅竹马老公老婆地叫了。
　　粗粮馆前，我拦了一辆的士，对她说：“好了，我也饿了，知道你不能忆苦思甜，咱还是烧鹅仔吧。”
　　她立即眼睛亮了起来，挺漂亮的脸因为口水的蠢蠢欲动而几乎变形，我骂了一句“没出息”后，把她拽上了车。
　　……饭店里，我们一如既往地说笑着，看不出我是孤家寡人，她像刚刚分手，说着说着，忽然一个女孩推门进来，我们循声望去，那个女孩戴着一条漂亮的红围巾，打着好看的结，笑盈盈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她那条围巾，直到她消失在视野。
　　她就沉默了，我也突然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我给她盛了一勺汤，她用嘴唇轻轻地舔着。我连忙也低下头，默默地舔着我勺里的汤。
　　等我再次抬头时候，发现她正盯着我，我直了直身子，放下伸了一半的筷子，轻轻回望着她问：“我有三年没送你圣诞礼物了吧？”
　　她眉头微蹙，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责备，良久才说，“都过了那么长时间，提那干什么……”

　　４．
　　那个女孩飘走的时刻，他显得有点慌乱，尽管他努力掩饰着自己，但我从他看到红围巾的时刻，就知道那段往事又得重提了。
　　三年前，我们差一点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那时候和他逛街，他总是很留意我伫足的橱窗，然后不用我说，也会恰倒好处的买来我心仪的东西，现在家里还有许多他从前送过我的各种礼物，生日的、节日的、纪念日的……我没有一样舍得丢掉，我舍不得丢掉他的心。
　　他买来的礼物，只有一条红围巾我没有接受，那是三年前的圣诞礼物，他一半玩笑一半认真的和我说那是给我的定情信物，因为他的油嘴滑舌，我才拒绝说那可不能草率，我还没考虑好呢……
　　这个傻瓜就把我的玩笑当真了，再也没有提红围巾的事情，我几次想提醒他，但是他，他就是一块木头！
　　那天去找他，是我最后悔的一次出行，在车上，我看到了路边的他正和一个女孩说笑着，那么亲热，那女孩颈上，就围着原本送我的那条红围巾！
　　——就这样，他还口口声声告诉我他从来没有女朋友，就这样，他还口口声声说要我给他个机会，就这样，他还口口声声说那条红围巾是他特意给我挑选的定情礼物……
　　——那一刻，我在车上泪流满面，那一刻，我就决定再也不要他的礼物，那一刻，我才打电话约出了一直追我的一个人，给他做了一个月的女朋友……
　　我永远不想重复那段回忆，我永远不想把这个秘密说给他，就让他蒙在鼓里吧，一旦说出来也许我就心软了……

　　五．
　　我们就这样相互对视，又无声无息，她一这样我就不知所措，我不是个很会哄人的人，特别是不会哄她，尽管我们是那么了解，但是我却始终有一个心结。
　　我喜欢她，她却一直把我当大哥哥，但是我宁愿和她这样亲近，也不愿意我的挑明给她带来过多的压力，我宁可我们之间不进一步发展，也不敢我们之间稍有退步。
　　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我曾经送她那条红围巾向她暗示，可是她竟然为了逃避，那么快就草草地处了个男朋友。
　　她拒绝我！她连那种方式都选择地拒绝我！她不知道她那时给我的伤害有多深，但是我不会和她说，永远不会，我宁可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意带给她丝毫的伤害！
　　……终于，我觉得这样尴尬还不如提前结帐，就在我起身的时候，那个围着红围巾的女孩子正向外走，又一次略过我们眼底，我看着那跳动如火的红围巾，心里好象滴血。
　　那女孩子离远了，她才调皮地问我一句：“你不是单身吗？一会儿别送我了，这么漂亮的女孩你应该大胆去追啊！”
　　我知道她是为了给各自找个台阶，才重新开起玩笑，这是我们一贯的方式，每当有什么不愉快，一定会有一个人重新找回和谐，然后大家相视一笑，再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是当时我失却了开玩笑的风度，我只是看着她故意堆出的笑脸，愤然地说：“她还漂亮？她都没有我妹妹漂亮！”

　　６．
　　我错愕地看着他的神情，说：“你那么认真干什么？你要吓到我的。——再说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又？”
　　刚问过我就知道自己废话太多了，他有没有妹妹关我什么事，虽然我知道他家里就他一个但是他不可以在外面认些妹妹么他不也总叫我妹妹的么我干嘛那么敏感敏感得让他几乎能够察觉到我很在乎他。
　　他重新坐下来，忽然对我说对不起不应该那么大声音说话，还说他只是有点触景生情最后他看着我告诉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别总拌嘴了，其实我不喜欢总和你油腔滑调，我也希望有时候能正正经经和你说话。”
　　我点了点头，说：“好哇，我也想看看你正经时候的样子。”
　　他就说其实我特别想在这个圣诞节送你一份礼物，我也特别希望你不拒绝。
　　我举了举手中的玫瑰花，轻声告诉他这份礼物我挺喜欢。他说不是这个他说他看中的所有礼物实际最喜欢也最遗憾的就是我没接受的红围巾。
　　当他说出红围巾来，心照不宣的我们反而都松了一口气，我的心忽然也不在那么紧悬着了，我说可惜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谁也不要玩谁了我们都累了。
　　他就傻傻的笑了说让我叫你声老婆吧。
　　我发现我们中间就像一层窗户纸一下子就捅破了一下子就拨云见日了我说要叫赶紧叫你就租了我一天过期作废！
　　他说太好了那你还要那条红围巾吗？
　　我愣了，心想你要是再提那段事我就真的再也不给你机会了！
　　正当我又开始犹豫的时候他滔滔不绝地和我说那条围巾真挺不错的当时他买了两条还有一条送给了一个表妹那个表妹还没我漂亮呢但是带着红围巾也非常好看。
　　表妹？
　　接着他嘴唇一动，说出了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日子，他的远方表妹第一次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到他的新家做客。
　　我一下子哭出声来，我百感交集……

　　七 ．
　　她哭了，不顾饭店里来来往往的人的注目礼，彻头彻尾地失声痛哭，吓得我不知所措，我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吻她的头发一边连声询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好一阵子，她扬起拳头使劲地敲打我的肩膀，一边打一边哭，我任由她任性地不住埋怨，心疼地把她抱得更紧。
　　终于，她擦干了眼泪，幽怨地瞪了我一眼，说我们走吧。
　　我替她披好大衣，小心地跟在身后，她主动地挎着我的胳膊，让我也浑浑噩噩如腾云驾雾。
　　走了好远，她忽然责备我，你这人真笨太笨你笨死了！
　　我说是我笨我属猪的嘛你多厉害啊你属老虎。
　　她就笑了，说你把我气成这样你再给我讲个笑话逗逗我吧！
　　我就讲，讲一个她说不好笑讲一个她说不好笑讲一个她说不好笑。
　　我就求她我说你给点面子给点面子你笑一下就笑一小下！
　　她就勉强地牵出一丝微笑，转瞬即逝地在脸上闪过后她说我笑完了你没看到我白笑了。
　　我看着她的样子哭笑不得，就说，我给你出个谜语吧她说出就出我说我的青春痘你的牙膏我坐公共汽车你听笑话——打一个字。
　　她问什么和什么啊你告诉我答案吧。
　　我说：挤。
　　她笑了，她彻底笑了，几年以来，我第一次和她一起开心地笑了。
　　她一边掐着我的胳膊一边撒娇让你说我挤笑让你说我挤笑，我抱着她，心中我塌实极了。
　　终于过了好久，她挣开我的怀抱，说回家了，明天圣诞，你来我家看我。
　　我恋恋不舍地送她回家，到了家门口，我们深深地吻着，最后我问：虽然迟到了三年，但是明天我把礼物给你好吗？
　　她又笑了，说不理你，然后快速跑上了楼……

　　８．
　　……进了屋子，打开灯，我发现屋子好亮，我的心也亮堂堂的，我拉开窗子，见他还在楼下盯着我的窗子徘徊，我的心底涌上一丝甜蜜……
　　拿出藏了好久的日记，我发现今晚终于可以写尽欢快的事情了，我翻了翻，发现曾经写在首页的那段散文《天平》：
　　“有一座天平总在重复着称量：各式各样的筹码。
　　“一天，它面前出现了两个筹码，一个方的，一个圆的。天平曾经分别称量过这两个筹码，它觉得每个筹码在记忆里都是很重的，这给它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那么，这两个呢？谁更重些？’天平忽然产生这样的念头。于是，天平决定将它们作个比较——它将两个筹码分别放在两个臂端。很快，先放上的方的筹码沉下去，但圆的筹码一上来，又后来居上的将另一个臂狠狠压下去……——于是，两个筹码开始较劲，似乎谁也不想先输，天平就在两个筹码的比较中始终的摇晃着，它已分明感觉到左右的分量都不轻，这使它更想早点儿分个高下出来。天平没有如愿，因为它们太接近了，除了外形的差异，竟在它这里分不出：哪个更重，哪怕就一点点……
　　“两个筹码在天平的两端，它们相信天平是公平的，但谁又知道，天平此刻的痛苦——只因为当初的幻想，竟让它两个都无法割舍，它只有忽而靠近左边，又马上回到右面，它在脆弱的摇摆中，知道了什么是：左右为难！
　　“——终于有一天，天平平衡了，甚至开始空虚，因为它不知什么时候，两个筹码都被人拿走了…… …… ”
　　我扯紧这曾粘满我泪水的一页，刚想撕下来，心想又何必呢？既然过去了，不妨留个纪念，于是我在页边仔细地写着：哥，我错怪你了……

　　九．
　　离开她家楼下，我发现她的小窗还亮着，不知她何时睡下，我想我今夜要失眠了。
　　三年，整整三年，这是她第一次并非玩笑的答应了我，我想，我惟有用一生，来对她呵护。
　　默默走着，不知不觉地下起了雪，我几步一回头地看着她那泛着橘黄浅光的窗子，不由想起我当初连红围巾一起，准备送她的那段赠言：
　　一个月的爱情，不知如何计算，我可以情深似水，誓言如山；
　　一年里的爱情，依然可以浪漫，情人节的玫瑰，越开越艳……
　　十年后的爱情，甘心洗衣做饭，就是下次炒菜，少放口盐。
　　二十年的爱情，回味也不孤单，工作之余回家，陪你转转；
　　三十年的爱情，往昔如同梦幻，看着孩子恋爱，触景油然……
　　……　……
　　突然，耳边轰的一声，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忍着透骨的疼痛，我隐约听见耳边有人焦急地喊着：“出事了出事了，这人走路东张西望的，我按喇叭了……”“快抬快抬，报警报警……”
　　不知道多少人拉着我，撕心裂肺的感觉，朦胧中，耳边继续是焦急的声音：“血流得太多了，血流得……”
　　我使出最后的力气，挣扎中张开眼睛，我要看那片橘黄的窗，可是我满眼都是鲜红的色彩，宛如那条鲜红的围巾。
　　嘴角咸咸的，苦苦的，一股股液体强行呛进了喉咙，和着我呢喃的声音：
　　四十年的爱情，胜出爱情千万，只因我偶尔对你，问暖嘘寒；
　　五十年的爱情，情景愈发简单，只要你为我送葬，哭红了眼……
　　……　……

　　１０．
　　窗外忽然飘荡出一阵歌声：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我拉开窗，下雪了，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片片舞蹈着的雪花仿佛是报喜的精灵，随着风荡漾好远好远，最终累了，悄无声息地睡在地上，好美……
　　合上日记，关了窗，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抓起电话，这会儿也该到家了吧，我想。
　　拨通号码，我听着“嘟——嘟——”的盲音等他接电话，等他一拿起话筒我就对他说：“我爱你，我要你送我那条红围巾……”
　　……　

水芙蓉

不要啊不要等到一切都来不及
不要让误会迷朦双眼
不要留下遗憾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