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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支烟(4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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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3 03:30:4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作者:美女变大树    转贴自:转贴    点击数:3721    更新时间:2005-1-22]              
                                    
  
  
  
第四十章       还没等我去夺,叶子已经展开去看了,想想那两张电影票在我口袋里也放了小半年了,但因为这套西装是我极少穿的一套,又加上过了一个夏天,所以上次穿了一次后也就挂起来了。
  我的老天爷,要是您老人家在这时候能伸出慈祥的手拉我一把的话,我肯定会三拜九叩,长跪不起。
  “什么嘛……哦?电影票?!怎么……?你什么时候跟人去看电影了啊?”敏感的叶子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强做无事,笑了笑说:“没有啊,什么时候啊?我不知道啊。”
  “四月八号……东方影院……这不上头写着呢吗?”叶子的脸色已经全变了,“解释一下吧?跟谁呀?”
  “啊……跟谁……我真忘了。好象是跟……”我已经快语无伦次了,真的,我能说我跟一个女孩子去看了场电影,却连手都没碰一下?
  叶子是不会相信的。
  况且在我们这一代的人心里面,去看电影的一男一女应该是恋人关系。也有特殊情况,可这种事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况叶子。
  “编吧你就编吧!李海涛!”叶子的脸涨得通红,“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她气愤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走,上了楼梯又退回来,从包里掏出那一千块钱,朝我脸上扔过来。
  十张崭新的百元钞票从楼梯上纷纷扬扬地飘撒下来,落了一地,有一张还蹭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没有去追,虽然我腿长。我只是默默地把那些钱捡起来,心想:是不是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听风就是雨的,本来没有的事,也非得整出个四五六来。
  恼怒的叶子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新娘新郎的花车刚到。
  五分钟之后她打来电话:“李海涛我告诉你,我发过誓不允许男人再骗我!四月份的时候我正在上海,你,你还……?”
  “叶子,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跟那个女孩去看了场电影而已,因为当时……因为……她说她想去。”
  “当我三岁小孩吧?她想去就去?看了场电影而已?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听她话?真是……你马上回来ok?你马上回来收拾东西走人!”不愧曾经是歌手,此刻的叶子充分发挥了她嘹亮的嗓音,以至于我得把手机拿远点儿。
  我哪还有什么心情呆下去?就是天王老子结婚,也得先撤了!
  我挤过人群来到张博跟前,把钱往他手里一塞,低声说:“不好意思啊哥们儿,我有急事得先走,以后再跟你解释!……哦,新婚快乐!跟嫂子白头偕老!”
  张博一边应付着诸多亲朋好友,一边拍拍我的肩膀,冲我点点头。

  推门进去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整理好了的箱子。
  忆婷朝我努努嘴,一开门躲出去了。
  叶子背着身站在窗台边,说:“她是谁?”
  “叶子,你能不能先听我解释?相信我,真的我只是跟她看了场电影,真是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而已?哼……说得轻松啊,我当时不在北京,如果你们真是普通朋友的话,为什么不能喝喝咖啡喝喝茶,非得去电影院吗?”
  “是她要看电影的!”
  “她?她是谁,她说去就去?她说上床你也不会推辞吧?”
  “你想什么呀叶子,你……你怎么思想这么……这么肮脏?”
  “我思想肮脏?哼,是肮脏,我不光思想肮脏,我身子也还肮脏呢!忘了吗?我是个三陪!”
  “你怎么老是这样?我提过一句你的过去吗?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讲讲理?”
  “好,心平气和,我现在问你,她是谁?是那个肖琳吗?”

  我没说话。
  没说话就等于默认,叶子在我的沉默中忽然挥拳向窗户打去。
  “哗啦”一声脆响,窗玻璃碎了一半,另一半吊在窗缝里。
  叶子抽回手来的时候,小拳头和上半支胳膊上都是血,还有小玻璃碴儿扎在肉上。
  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抓她的胳膊,她把手一甩,血蜿蜒地淌下来,最后顺着叶子的手滴在地上。
  鲜艳的红色强烈地触动着神经,我又一次下意识的去抓她,她却再一次甩开我的手。有血点子甩到我脸上,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猛然收缩,疼!
  巨疼!!
  她倔强地看着我,眼泪就下来了,珠圆玉润的泪滴,湿了脸庞。我也看着她,陷入万般迷茫。
  最后叶子叹了口气,指了指箱子,说:“你走吧。”
  “你太不相信人了叶子!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我跟肖琳什么也没有,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吼道。
  “我不想听,我只想说一句,那个女孩子我见过了,她……比我更适合你,真的,与其让你以后再选择她让我痛苦,不如大家现在放弃吧!”
  “你怎么就那么轻率叶玲珑!你太轻率了!凭什么我的人生我的爱情要由你来决定?我已经选择了你,我们应该彼此珍惜!不是吗?”
  “什么是不是的,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了?忘了我是小姐了?忘了曾经的小玉了?忘了那天张博怎么对我了?忘了吗?你当时管过吗?还不是因为我是小姐,你觉得没脸去管?李海涛,你说句心里话,你能娶我吗?你心甘情愿吗?”
  “你……又来了,又是这一套,问题其实就在你身上,你连自己都看不起,你怎么让别人看得起你?你简直,你……你要气死我了……”我前言不搭后语,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算了,我累了,我想一个人呆着。我不是一块美玉,我是被人摔了无数次的破石头,我配不上你!你走吧……走啊!”叶子含泪挥了挥手。
  那半块吊在窗子上的玻璃忽然在这时候掉了下来,砸在我的脚边。
  叶子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长条玻璃,对我喊:“你走啊!”
  这个女人,这个固执的女人!
  我真的走了,撞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门锁关合的“咔嗒”声。
  而叶子的哭声从门里传出来,淹没了我所有的思想。
  有丝凉意从脸上爬过,如果不是血,就是眼泪。

  第四十一章
      一天,两天,三天……
  正是国庆节七天长假,我却天天躺在床上发呆。
  那只浪琴表没有一刻离开过我的手腕,叶子的亲手放弃,使我的世界前后左右,一片混沌。
  往事历历在目,却又飘渺如烟。——飘渺如叶子圆润的红唇中吐出的青烟。
  我老妈到我的房间里来看过我好多次,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在客厅愉愉跟我爸说:“儿子大了,有心事了……”
  长假之后,公司调整,因为云海公司是三个老板合股开的,其中一个与另外两个(包括王总)不合,于是王总就想让我熟悉一下电子部全国的销售情况,好为以后做打算。
  事实上是,王总需要一个亲信,一个有工作能力的亲信,况且,耿直和他是不错的朋友。
  我被派往上海和广东熟悉业务。
  这样也好,出差到各地跑跑,既可以减轻对叶子的牵挂,又可以避开肖琳的酒窝。也许我再回来的时候,叶子已经想通了呢?我用工作麻痹着自己,想象着与我渐行渐远的叶子。

  几次拿起了电话又放下,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在电话里向她解释一切,诉说深情。
  或许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她会懂得珍惜。
  我记得一句话,虽然被世人用得很俗了,却有点至理名言的意思:如果是你的就会回来,如果不是你的又何必去强求呢?缘属天定,份乃人为,我们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相遇,却希望能有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一个星期过去了,十二天过去了……
  我从上海转到深圳。
  日出日落,所有的期盼在等待中消磨。
  我不断地回忆着与叶子的点点滴滴:从她的那句“给我一支烟”开始,一直想一直想,她住院时楚楚动人的模样,她从国外回来时送我的手表,她被人暗算象纸人一样躺在床上,我们共同渡过的那桔红色的一夜,她过生日问我的那句“为什么”,她遇劫后的午夜梦回,她从上海回来叫的第一声“老公”,她打碎玻璃手臂上鲜红的血……还有她的若即若离、欲言又止,她精致的脸、纤美的腰、动人的话、漂泊的心……这一切的一切都象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只是,少了叶子,电影是黑白的。
  有时候我会想起小玉,不知道正在劳教的她现在怎么样。我总是隐隐地有那么一种志澹?醯眯∮窕够岢鱿衷谖腋?蹲拥纳?罾铩?
  但也正是小玉,才让叶子在经受了苦难之后撞进了我的怀里。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愿她这滩浑水不会再淹没我和叶子的人生。
  还有肖琳,如果不是她,我的爱情也不会再一次陷入僵局。

  已经是第十八天了,跟叶子认识了一年零三个月,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久地失去过她的消息。
  今晚客户给我饯行,因为明天下午三点半的飞机回北京,回到酒店时候已经快凌晨二点了。
  喝了点酒,晕。
  不知道是谁说的“一醉解千愁”,反正我是tmd越醉越愁!倒是范老留给后人的那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来得更贴切些。
  我终于鼓足勇气拿起了电话,不管了,就算叶子在电话里骂得我体无完肤,我也心甘情愿!
  拨了几个号码,忽然想何不明天直接去呢?再去买一束艳丽的黄玫瑰?
  不!这一次我要红玫瑰,而且是最俗的那种。
  我要单腿点地,昂起脸来跟她说:我爱你,叶玲珑,嫁给我吧!!!
  正在梦里跟叶子缠绵相会,手机响了,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号码不认识,tmd懒得接,今天星期六,应该不是公司打来的,还是让周公他老人家继续吧。
  铃声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我烦不胜烦,索性关机,反正会自动转到留言信箱里的。
  一睁眼都十二点了。
  我在床上赖着回味了一下梦里的叶子,又在心里计划了一遍单腿点地的若干情节,居然在心里自己先被感动了一把。
  然后我才顺手打开手机。
  留言信箱里有八个留言,我把手机搁在耳朵边儿上,心想不是公司真有什么事儿吧?
  第一个留言(9:09分,139012*****女声):“李海涛,你丫装什么孙子,还转到留言信箱了,快接电话!”
  靠!tmd谁呀,大早上的就开骂,我招谁惹谁了?
  我醒了,有人骂还不醒?当我是猪啊?
  第二个留言(9:15分,139012*****同一个人):“你大爷的,怎么回事啊?猪啊你是?刚电话还通了的!我是忆婷!快回电话吧,要不来不及了!”
  第三个留言(9:21分,139012*****):“哎呀呀呀呀……我真服了你了,不是还在睡觉吧?真是猪啊你,比我起的还晚?我告诉你,我跟叶子要走了,十二点四十的飞机,最迟最迟十一点半也得到机场!听见了吗?快回电话呀!要不你就赶紧来机场候着,还能见着!是……”
  电话从我手中滑落,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表,十二点二十!
  来不及听后面的留言,我手忙脚乱地拨叶子的电话,关了。
  再拨忆婷的电话,也关了。
  我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一个指头的事儿,几秒钟的事儿!忆婷没骂错,我是一头猪,一头连电话都不会接的蠢猪!就算我见不到叶子,这十九天打个电话过去我会死啊?
  我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怜它们漆黑美丽,一定被我揪得生疼。
  第三个留言的后半截:“……是叶子决定去新加坡的,签证我们上礼拜五才拿到。你们俩到底那天怎么了?我要上楼了,叶子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你赶紧打给她吧。”
  第四个留言(9:40分,139012*****):“李海涛,原来你没在北京啊?我说呢!我没敢问叶子要你电话,那小姑奶奶这些天跟更年期提前了似的,屁事儿都发火。我也没在她电话里找着你号码,还是昨天我用114查到你们公司的电话,可打过去的时候下班了,今天我九点又打的,前台把你手机号给我了,可也没说你出差。我这不刚才又打你公司,才知道你不在北京。唉,我容易吗我?我早上起过床吗我?其实我就没想管你跟叶子的破事儿,她根本不让我提你的名字!但是走了走了,不跟你说一声吧也不落忍儿,毕竟你对叶子挺好的,我在你们家住这么久,你还给我做过东西吃。哎,不管你丫在哪儿也该回个电话吧?要不可没机会了,听见没有?”
  第五个留言(10:04分,139012*****):没说话,挂断。
  第六个留言(10:31分,我的客户):“海涛啊,中午一块吃饭,完了让司机送你去机……”我挂断。
  第七个留言(11:12分,010643*****):没说话,挂断。
  第八个留言(11:16分,139012*****):“李海涛,你不是顾意的吧?算了,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们一会过海关了……唉,她这些日子都跟疯了似的,家里好多东西都砸了,有时候还哭……始终也没说你们俩怎么回事……行了,不说了,叶了过来了……哎哎哎,对了,麻烦你个事儿,正事儿啊,(声音放低)你在北京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杀手,我要宰了老白脸儿!”
  杀手?杀了我算了!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我说:给我一把菜刀,我能劈了这个世界。

      第四十二章
      我在当天晚上回京后直奔叶子家。开了半天门,却怎么也打不开,甚至连钥匙都塞不进去。换锁了?!叶子不是那种小气人啊!搬家了?不可能啊,除非她不回来了!难道这次她不是为了散心才出去?再摸摸墙角的花盆底下,什么也没有。
      我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怎么也不愿起来。
    忆婷才是猪,留了六个言都没说她们到底去新加坡干什么,她们去干什么呢?要去多久呢?叶子只是生我气吧?气消了也就回来了吧?
    一连串的问题和猜测在我大脑反复出现,问来问去猜来猜去也没什么好的答案和解释。
    我把留言又全都听了一遍,还是没发现。
    有一个 010643*****也不知是谁打的,我打了一遍,没人接。
    然后我又徒劳地打了几遍叶子和忆婷的手机,一边打一边想还有什么办法能知道叶子的行踪呢?
    对了,小云!
    我拎了箱子飞快地下楼截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兰苑国际公寓!”
    在公寓保安的监视下,我按了半天可视对讲的门铃,都没有动静。
    在我按第四遍的时候,保安说:“业主不在家,先生您别按了,改天再来吧”。
    “知道 9A 的业主什么时候回来吗?”
    “对不起,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那天夜里,我坐在灯下一动不动。除了我嘴上的香烟一亮一灭之外,我跟雕塑没有任何区别。我是一座被思念和懊悔纠缠着的雕塑。
    第二天上班,前台交给我一个快件,说:“前天来的,我替你收了”。
    邮件没什么特别,都是厚实的牛皮纸做的,引起我注意的是上面寄件人的名字:叶玲珑。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有一个存折,存折上是我上班以来所有的工资,一笔一笔,清清楚楚,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生日。——想来就是密码了。
    除此之外,一张纸上用娟秀的字体写了这么一首象诗又象歌词的东东:

    “不是所有的男人
    都不曾哭过
    只因为哭过后
    才失去软弱
    不是所有的女人
    都被你迷惑
    也许在遇上你之前
    她们已经想好要做什么
    不是所有的故事
    都会有结果
    只因为结局之后
    往往失去很多
    不是所有的爱情
    都在刹那间失落
    也许恋爱真正验证的
    就是无边的寂寞”

    没错,叶子的笔迹!
    再看日期,是前天寄的,当天签收的。
    我拿着这两样东西,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我想叶子是真的走了。但是字里行间,叶子却始终没有说出她的意图和去向,若不是忆婷的留言,我恐怕此刻会象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叶子总是这样,欲言又止的,本想在这张纸上发现点线索,却越来越糊涂了。那么深那么重的记忆,她说抛就抛得下吗?

      从此每天下班之后我都要去叶子和小云家遛达一圈儿,连周末也没有放过。
    我象一个苦行僧,每天从东到西,从西到东,一片一片收拾着记忆。
    连续六天之后,兰苑国际公寓的保安已经认识我了,他们说:“好象业主出门了吧,先生您也别这么跑了,要是方便的话,您留个字条儿或者电话什么的,等我们见到业主跟他说一下,放在邮箱里也行”。
    我点头称谢。

      又过去了十多天,叶子依旧没有一点消息,我给耿直打过两次电话,想让他问一问远在美国的雪儿,可一次他在开会,接了一下就挂了,另一次他没有开机。
    雪儿那么远,怕是叶子也没有联络过她吧?再说她那么倔强独立的一个人,连忆婷都不知道我跟她那天所发生的事,雪儿恐怕就更不会知道了。
    我只能依然执着地去兰苑,找小云成为了一项艰巨而必不可少的每日程序,后来连保安都开始躲我了。忽然之间,象是她们都商量好了似的从这个地球上集体蒸发了,之前却没有一点征兆。

      一天夜里我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应该还有一个人,小玉!或许叶子走之前去看过小玉呢!那么小玉应该知道点什么吧!对,死马就当活马医,但凡有一丁点希望,我都要试一下。
      第二天中午我给张博打了个电话,张博在跟我嘻嘻哈哈一阵之后,才注意到我的严肃。
    张博就不闹了,说:“又出什么事儿了?我哪天得跟你丫好好聊聊,怎么就越来越深沉了呢?装酷啊你?得,我给你问问吧”。
    过了一会儿他打回来电话,告诉我齐玉琼服刑的监狱。

      隔着大玻璃,我看到了八个月多没见过面的小玉。
    她又瘦了,下巴尖下来,眼睛却大了,头发比我的还短。她整个人埋在号子服里,象个衣裳架子。没有假睫毛,没有黑眼线,没有黄头发,没有露背装,小玉钻华尽褪,却一身的不卑不亢。
    我的心莫明奇妙的动了一下,按理说我应该恨她,但是……
    说来说去,我都脱不了干系。
    她的脸平静地象潭死水,波澜不惊地隔着玻璃看着我,看了半天,也没有拿起挂在墙上的对讲话机。
    小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笑了。这一笑,灿烂无比,象是有万道阳光照在她身上。然后她把脸靠近大玻璃,眯着眼睛盯住我看,象是要把我看碎了、看化了,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永远记得她最后的动作,她撅起嘴唇,作势夸张地隔着玻璃亲了我一口。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一扭头,看口型是对管教人员喊了声:“报告!”
    她起身走了,一句话也没对我说,甚至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前后不过两分钟,我忽然从头到尾感觉冷,冷入骨髓。

      说句傻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认识叶子的那天晚上没有带烟,撞到小玉的那天晚上没有喝醉。那么,一切就简单了,叶子既不会在深夜里一次次惊恐地醒来,小玉也不必穿着肥大的号子服隔着玻璃让我打冷战。
    我不信命,我只相信因果报应。
    一切的根源,在我。

      一个周末,明知道叶子不会在,我也还是去了她家门口,我坐在楼梯上抽烟,就想起了叶子那张被烟雾笼罩的精致迷人的脸。
    忽然身后开门声响,一回头,看到一个男人从叶子的家门里出来。

    第四十三章

      我神经质地一下子从楼梯上弹跳起来。
    我说:“你是谁?”
    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也上下打量着我,皱着眉头说:“你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
    “嘿,我说哥们儿,这是我家,你说我怎么在这儿?”那人说着要下楼,被我一把拽住。
    “嘛呀?你丫找抽啊?”他眼睛一瞪,挑衅地看着我。
    “你家?怎么是你家?叶玲珑不是住这儿吗?”我的眼睛已经快冒出火来了。
    “咳……我说呢,”那人一笑,脸上肌肉就松下来,“找那女孩吧?早搬了,都搬了半个来月了,我是房东……”
    我一拳打在墙上!
    房东吓了一跳,说:“兄弟,你没事儿吧?”
    我说:“我能进去看一下吗?”
    “别,我得走了,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啊……这房子还得往外租呢”。
    “大哥,您开一下门就行,要不我隔了防盗门看,我是叶玲珑以前的男朋友,她没跟我说就走了,我想看一眼我们以前的家”。我央求道。
    房东犹豫了一下,“得,你站门口吧,别进去了好吧?反正这光天化日的……”说着打开了门。家具、电器还是那些,我似乎还能闻到叶子如兰的气闻,看到她扭着轻盈的腰肢走来走去。

      那天我不知道怎样回了家,我只知道把身子放倒在床上的同时,悲伤梗住了喉咙。如果你在夜里看到一个男人默默流泪,那他多半是感觉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比如爱情。
    “海涛,我是为你好,也是为我自己好,总之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何必把彼此都弄得那么累?搞不好最后两败俱伤!”
    “陋质何堪受殷勤?!”
    “我不是一块美玉,我是被人摔了无数次的破石头,我配不上你!”
    ——这都是叶子以前对我说的话,此刻却象千斤巨石一样压在心上。

      那一夜,叶子、小玉、肖琳三个女人鬼魅般纠缠辗转在我梦里,我头疼欲裂。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明显得沉默起来,我疯狂地工作着,几乎用尽所有的精力,王总对我的工作精神和业绩很赏识,他总在会议上表扬我,说年轻人嘛,就得有李海涛的这种干劲儿!
    由于北京市场从东到西分布很广,公司配给了我一辆桑塔纳。
    肖琳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我面前,于是我就想起那两张印着蓝字的电影票。
    叶子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对我灿烂地笑着。

      我没有精力留给肖琳,除了工作,剩下的一点点精力都留给了兰苑公寓的可视对讲门铃。
    小云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了。
    我找过兰苑公寓的物业,他们只是耸了耸肩膀,说:“先生,对不起,物主没有义务告诉我们行踪,我们无能为力”。
    莫非小云也跟叶子一起去了新加坡?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星期天,我中午起了床,草草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出门,肖琳打来了电话:“海涛,是我,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吧,我有事找你”。
    “哦,肖琳,什么事儿啊,电话里说吧”。
    “电话里不好说,真的有事求你,你晚上能来我家里一趟吗?”
    “哦……很重要吗?”
    “是啊,上次你不是送我到过楼下吗?还记得吧?三门 201 。我等你”。不等我回话,肖琳就挂了。
    出门的时候,我老妈跟在我身后说:“儿子啊,晚上在家吃吧,今天你生日,你姐晚上也来”。
    生日?哦, 11 月 28 号了?还真是忘了。
    那么说我今天二十七岁了?那么说叶子已经走了一个月零九天了?
    想到这个名字,心就紧缩成团,又象是被谁踩了一脚,生疼生疼的。
    疼得自己要紧咬牙关才能挺过去。
    “不用了,妈,我约了人,今天不回来吃了,也别让我姐买蛋糕了,没人吃浪费”。说完我下了楼。

      小云家还是没人,这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必要程序,可惜这程序老是启动不起来。
    下午我开着车去找了一趟耿直。耿直在远郊一个渡假村跟朋友玩牌,我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等有人去洗手间的时候才把他拽到一边。
    听完我的话之后耿直摇了摇头,说:“雪儿没提过这事儿,自从她到了美国,一般都是主动打回来给家里啊给朋友啊什么的,叶子应该没有她的电话,那临走前就不可能联系上她。叶子的手机你不是也打了,一直没开机对不对?那么她们可能就失去联系了。这样吧,我晚上跟雪儿打个电话,她白天怕不在宿舍里。万一她有叶子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老弟,别着急,女人嘛,发顿火出了气就回来了……”
    可是,发了一个月零九天的火怎么也该消了啊?

      从郊区赶回来已经八点了,我肚子饿得真叫,来到三门201跟前,刚想抬手去敲,门开了。
    肖琳精心修饰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等你好久,怎么才来?”
    我疲惫地一笑:“有点事儿,耽误了。”
    客厅里摆着一桌子菜,还有一瓶红酒,背景音乐是轻柔的英文歌曲,也不知是谁唱的,歌手的嗓音独特而柔美,有点让人心醉。如果再来俩侍者,中餐换成西餐,这儿就有点酒店的意思了。
    “生日快乐!”她说。
    “你怎么知道?”说真的我很久没被感动过了。
    “员工登记表上都有嘛,你去洗个手就快来坐吧,我这人也不会做饭,在楼下叫了几个菜,不过这个茄子是我烧的,还有这个凉拌西红柿,海涛你别笑话就是了……”肖琳帮我拉开了椅子。
    我坐下来,先填了两口,问:“找我就是……”
    “也不纯粹吧,我觉得你最近心里有事儿,所以想找你聊聊,你看你现在每天都走很晚,听说你女朋友出国了,还没回来吗?”
    “她度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我心不在蔫地应付着,看着桌上的红酒,忽然想它是不是只有4度?
    一想到这里就没了食欲,于是端起了酒杯,也没跟肖琳说话,自己先干了一杯。
    我敢肯定它不是4度的。
    英文歌循环了一遍,又循环了一遍。
    “如果我真的去美国,海涛,你……会想念我吗?”肖琳忽然主动提起了这个她曾一度回避的话题。
    “什么时候?”
    “我……只是假设。”
    “呵呵,朋友嘛,总会想的。”这话连大脑都没过,就随便溜了出来。
    “那么,我想知道,如果我不走,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我的照片放在你皮夹里?”肖琳放下手中的酒杯,酒给她的脸庞染上一层红晕,女人喝了酒会不会变得美丽?
    我忽然想起叶子那次过生日酒后的美态,还想起了那夜醉眼迷离的叶子问我的那句“为什么?”
    现在,该轮到我反问她“为什么”了,问她为什么杳无音信。

      见我发愣,肖琳就用手指轻碰了一下我的手,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暗示我,却又不露痕迹。
    “算了,一个蠢问题,不答也罢!明天还要上班,就别等十二点了,我们现在吹蜡烛吧!”肖琳把蛋糕摆上桌子,又点燃蜡烛,只留了一盏小灯,“先许个愿吧,海涛!”烛光映着肖琳玫瑰色的脸,恍如不真实的人生。
    除了让叶子回到我身边,我还能许什么愿呢??

      肖琳在我吹熄蜡烛之后第一秒钟,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她略带大胆的举动让我有点吃惊,而她身上优雅的香水味儿缠绕着我,我忽然发现这一切很是受用。
    如果我在这时候做点什么的话,估计肖琳会很顺从。
    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她现在就在抬头凝视着我,深情而专注,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她眼神里就满含着鼓励的意思。那一刻,在轻柔的音乐和昏暗的灯光下,我确实有点迷糊,人往往会遇到这种时候,诱惑无处不在。

      叶子曾用轻蔑的口气说:“男人?哼哼……”是啊,我承认诱惑,就象我承认我是一个男人,一个被心爱的女人抛弃的男人。
    手机忽然响了,显得突兀而局促,跟特意营造的气氛很不搭调儿。肖琳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帮我拿过来手机。
    没有号码显示,我的心一紧,莫非……

      第四十四章
      手机忽然响了,显得突兀而局促,跟特意营造的气氛很不搭调儿。肖琳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帮我拿过来手机。
    没有号码显示,我的心一紧,莫非……
    我一边踱到别的房间,一边接听了电话:“喂?”——我的声音有点抖。
    对方没有说话,我几乎闻到了电话那头叶子如兰的鼻息!
    “叶子……” 我好象是用了全部的心力才吐出这个名字,待这两个字一出口,浑身顿时就没了力气。
    电话出现忙音。
    手机从耳边滑落,“啪”地掉到了地上。
    我就顺着墙蹲下来,用双手抱住头。
    肖琳走过来扶我,被我抬手制止了,我说:“别管我,让我静一会儿。”
    就这么蹲着,直到我的两条腿失去知觉。知觉算什么,我恐怕正在失去的,是我今生今世的爱人。

      那天晚上从肖琳家出来,二十七岁的我象个游魂一样站在寒风里,想让刺骨的寒风冰冻住我的痛彻心扉的思念。
    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叶子还活着。

      我在第二天收到王总给的一个生日红包,并派我和销售部另一同事隔天出差前往重庆和广东地区。出差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了趟夜色阑珊。
    “给我一支烟”,叶子一年多以前就是在这儿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都没有变,除了看不见叶子迷人的身影;什么也都变了,除了我对叶子无尽的思念。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孩子在我的面前站住,把小手袋往桌子上一放,媚眼如丝,问我:“先生,您寂寞吗?”
    我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走开,思绪一转,又一把将她拽住,“你知道这儿有个叫叶子的吗?”
    “哦,听说过,她以前是名人啊,不过早就不干了,被人包了吧?先生你要找她啊?”
    看来她是不会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我撇开那女孩起身离去,走出夜色阑珊的时候,心里问自己:难道我真的失去叶子了吗?

      第二天,我飞往成都,然后转往中山和深圳,回到北京后呆了没几天就又跟公司的人一起去上海开年度会议了。
    如果我重复地、重复地诉说这些日子以来对叶子的思念,那么所有的人都会感觉厌倦和疲惫。因为,太深也太多了。
    二十世纪末的最后一个冬天,我肩膀上所背负的爱情象五指山一样沉重。
    对了,我就是那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孤伶伶的猴子。

      1999年 12 月 22 号,就算有一天我傻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也不会忘记飘雪的这一天。
    这一天,小云家的可视对讲终于有人接了。
    但绝对不是袁威那口纯正的北京口音。脑海里就浮现出戴着小金丝边儿眼镜的香港男人陈杨。
    我只是听说过这人,于是就不敢胡说八道,只是急急地说明了来意,那人说:“可是,小云不在。”
    “告诉我她去哪儿了?行吗?这两个月除了出差,我每天都来找小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能想的都想了,只有她能帮我找回叶子!”
    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李先生,你上来说话吧。”
    电梯里,我出了一身冷汗,以至于敲开 9A 门的时候,来人惊诧地看了我一眼。
    我伸出了手,说:“李海涛,叶子的男朋友。”
    “你好,我叫陈杨。”他几乎跟我印象中没什么两样。
    我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此番的意图,陈杨也不说话,倒了杯水放在我面前,随后扶了一下眼镜,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
    我看着他,我等着他说话。

      陈杨好象被我看得极不自在,就起身踱到阳台上,背着身说:“李先生你还是走吧,叶子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等小云回来让她说给你听吧。”
    直觉告诉我陈杨肯定知道真相,我顾不了许多,走到陈杨身后,说:“陈先生,您比我岁数大,我应该叫您一声大哥,想必您也知道爱一个人的痛苦,何况爱的这个人现在连音信都没有,甚至是死是活我都还不知道,您就当行行好,至少告诉我小云的去向吧?我到您这儿来回跑了两个月,您不忍心让我不明不白地跑一辈子吧?”
    陈杨转过身来,镜片后的眼睛却躲了我的目光,“唉,不是啊,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事我要先问问小云才能答复你。要不,怕小云回来怪我。”
    “有什么不能说的?叶子她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求您了,您倒是松松口啊……”我腾一下就紧张起来。
    “不是不是,李……海涛是吧?你别误会,叶子没出什么事,她好好的,你千万别激动……”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新的恐慌又袭上心头:“那您为什么不肯说呢?一定出事儿了,一定出什么事儿了!叶子到底在哪儿?小云跟她在一块吗?”
    “是这样啊,叶子在新加坡很好,小云也在新加坡,她过去找叶子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过几天也就回来了,等她回来后我让她打电话给你,好吗?你今天还是先回去吧,放心,叶子没事。”
    “我今天还回得去吗?还睡得了吗?”我被陈杨的欲言又止折磨得快疯了,脑子顿时一懵,绕过陈杨,一把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呼”,寒风携着雪花吹进来,迷了我的眼睛,窗台有半人多高,窗子也很窄,要想从这里头挤着跳下去还真是有难度,但翻下去倒是有希望的。
    TMD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让人跳楼都跳不痛快!
    “陈大哥,我叫您大哥行吗?求求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儿吧,你要再不说,我就从这窗户里翻下去!”我两手扒着窗台,怒目圆睁,青筋暴起,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瘦弱的陈杨一下慌了,双手死死拽住我的胳膊,说:“不要不要不要……你疯了?”
    “我是疯了,要你你不疯吗?”
    “你你你你先松手,别那么冲动。请坐回沙发上去,好不好?”
    “那你必须告诉我真相!”
    “你这个人这么冲动,我告诉了你……唉,早知道这样不让你上来了,我是一片好心,你怎么……”
    看他还是不想说,我就把头从窗户里伸了出去,同时身子往上一跃,整个人就担在窗户棱上。
    “我要叫保安了,你快下来!”陈杨紧紧地抱住我的腰,估计他汗都快下来了。
    “好,只要你告诉我一切,我什么都答应。我听完了就走,绝对不惹事!”
    “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
    “那你先坐回沙发上,喝口水平静一下。”

      我松了手,陈杨快速地关好窗子,拉好阳台门,见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他又回身进了厨房。
    就听到厨房里一阵铁器的轻微碰撞声和柜门的关合声,想必是陈杨把菜刀啊什么的都藏起来了。
    他出来后又环顾了一下客厅,除了墙,应该没有什么再能伤害到我了。其实不用担心,我不喜欢墙,太硬。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就选跳楼,起码能在生命的尽头飞翔一把。然后还有落地时悲壮的“啪嗒”一声,鲜红的血液涂满地面,整个世界就沉寂了。

      第四十五章
      陈杨拉过来一个脚凳,在对面坐下,我紧张地要命,支棱着耳朵等答案。
    他说:“你……喝口水吧!”
    我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等了半天,他居然还在慢慢腾腾地整理思路。这要在战争年代他老人家怎么也能当一特务吧?就凭我刚才以死相挟他都还不开口的那股劲儿。

      “嗯,小李啊,我就叫你小李吧,你看我们两个也刚刚认识,我也不了解你,叶子那边是发生了点事情,但是,从你的角度上来讲呢,你听了之后千万不要……不然我呢也不好办……”
    “我知道我知道,陈大哥,我的亲哥,您就快说吧,我们不是有君子协定了吗?我保证不会激动,不会闹事,成吗?求你一口气就出来吧,别再折腾我了!”
    陈杨没再看我,运了半天气才悠悠地说:“叶子……她……结婚了!”
    “什么???我“腾”就沙发上站起来,整个人倾斜成四十五度,向陈杨逼近。
    陈杨极快地一跃而起,后退了一步,说:“你,你还好吧?”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叶子她结婚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冲上去一把揪住陈杨的脖领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到底是何居心?叶子才走了两个多月,她不可能结婚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松手,松手啊,我们说好的嘛,你怎么这样激动?”陈杨尽量把脸向后仰着,以防止我的愤怒挤碎了他的金丝儿边眼镜。
    “说你为什么骗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以多少分贝吼出来这句话的,我只是听到了来自脑袋里嘈杂的声音。
    “我没有啊,小李,你先坐,我说的是实话。”
    “那她什么时候结的婚?”
    “12月20号,前天,小云去新加坡就是给叶子做伴娘……”
    “你骗人!你根本就是骗人!!!”
    “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我知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不然小云回来你自己问她就好了,叶子要是留她过圣诞的话,那她最晚新年也会回来了。”
    晴天霹雳!陈杨一次次肯定的答复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的灵魂飞出了躯壳,飘浮在这个装潢华丽的客厅里,它在天花板上看着李海涛没有生命的肉体,沉默不语。灵魂就开始叹息了,起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疯狂地横冲直撞,最后撞得伤痕累累,当它快要死去的时候,才疲倦地回到我的身体里。
    我带着奄奄一息的灵魂走出了陈杨的家门。
    陈杨在我身后说:“小李啊,都是男人,凡事想开一点,不要一时糊涂,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小云回来了我让她打电话给你还是你再来找她?她有你的电话吗?”

      好大的雪啊!我在漫天的飞雪中狂奔,想唤醒我那一息尚存的灵魂。
    昂头向天,漆黑的夜里,雪花迎面扑来,在我脸上慢慢融化。“叶子!”我的呼喊被风吹散,被雪层层掩埋。
    在二十世纪末北京最后的那场大雪里,我长跪不起,抱头痛哭。
    如果我的前女友远嫁新加坡曾带给我的伤痛是一盆水的话,那么如今我已经被叶子亲手扔进了大海。难道她不知道我不会游泳吗?

      记不清怎样回的家,也记不清怎样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我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它最后化为灰烬。
    祭奠我远去的爱情吧,从此从此,叶玲珑只成为了一个记忆,一个符号,一个我永远都不能碰触的伤痛。
    我摘下那只表,打开窗户扔了下去。
    一分钟后我又狂奔下楼,在雪地里象个疯子一样到处摸索,当我摸到冰凉的表壳时,内心的痛苦又一次风暴般袭卷了我的全身,我浑身发抖,几欲昏倒。就这么歪坐在墙根儿底下,雪花轻轻地、轻轻地在我头上、身上堆积着,它们嘻笑着抚摸我的脸,说:“哈哈,这个人,疯了!下雪天总会有人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走回家门,往床上一倒,身心疲惫地睡着了。
    好冷啊!梦里我被叶子和小玉抬着丢进了一个冰窟窿,我不住地打着哆嗦,把身子缩成一团。
    我听到我妈说:“儿子啊,你怎么不脱衣服也不盖被子就睡了?也不怕冻着?”就有手脱我身上的大衣,“哎呀,小涛你怎么发烧了?老伴,老伴,快来帮个忙!把药盒里的阿斯匹林泡腾片一块拿过来!”
    父母合力帮我把大衣外衣脱掉,又盖上两床被子,我还是觉得冷,冷死了。
    我爸扶我起来喝了药,我周身疼痛,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四十六章
      一连三天,除了上厕所,我都躺在床上,饭也没吃过几口。虽然我在第二天上午就已经彻底退烧了。
    我老爸给公司打电话请了假,然后就站在床前看了我一会儿。
    我妈在隔壁房间里哭了,还压低了声不敢让我听见,他们从来没有问过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

      我的胡子象野草一样疯长着,似乎一夜之间就长了半寸。
    绝望拿了一把刀子,每天每夜都在不停地剜我的心脏。把我的心脏剜出来以后,又一笔一画地在上面刻上三个字——叶玲珑。就算我一连十九天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就算我曾经被别的女人诱惑过,但从来从来,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她,倒是她说走就走,说嫁就嫁。
    我弄不清叶子的想法,短短两个月而已,到底是什么让她闪电一样决定了自己的终身?
    我的背叛?如果区区两张电影票也算是背叛的话。
    还是她内心的自卑?
    而娶她的那个男人又是谁?我跟她在一起八个月,虽然总有男人打电话来,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呀!
    也难说吧,毕竟我白天是上班的。
    看来,只有等小云回来才能得知真相了。但是,如果象陈杨说的,小云一个多星期前才去新加坡找叶子的话,那么之前为什么我一直没能找到她呢?
    ……?……?……?
    每天躺在床上,我都一遍一遍给自己制造着问题,我也知道,不论自己怎样去解答,叶子都已经离开了我。
    如果不是第三天下午肖琳的出现,有可能我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了。躺着有什么不好?可以腐烂,等我把心都烂光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了。

      这是二十世纪末最后一个圣诞节了。六天之后,千禧年的钟声将响彻整个地球。
    下午,我听到我妈开门说话的声音:“哦,你是?”
    “阿姨,您好,我叫肖琳,是海涛的同事,听说他生病了,我代表公司来看看他。”
    “哦,好好……来,快请进,正好,你来劝劝小涛吧,他……”我妈把声音放低了,想必是说我这两天的情况。
    我把头转过去,装睡。
    我闻到了肖琳身上的香水味。她在床边坐了很久,一动也不动。
    最后我撑不住了,我要上厕所。
    我转过脸坐起来,肖琳本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听到动静马上抬头看我,想是我蓬头垢面的不雅形象吓着了她,她一怔,眼睛里立刻就汪了两汪水。女人怎么都这样?屁大点事儿眼圈儿就发红?
    她说:“海涛,你还好吧?”
    “还活着。”我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一边下了地,向卫生间走去。

      镜子里的我跟三天以前判若两人。且不说这张胡子拉茬的脸,单是憔悴不堪的模样就先吓了自己一跳。要是这个样子出门,套上件破毛衣什么的,再往地铁口一坐,说不定就有人往我面前扔五毛一块的零钱了。
      肖琳坐在那儿等我,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小女人样。
    “你没事吧?海涛?什么病呀?怎么……”说着她就站起来摸我的额头,然后又摸自己的额头,“怎么比我的还凉?”
    我浑身没劲儿,又躺回到床上。哼,有劲儿就邪了,这三天以来我几乎水米未沾牙。
    肖琳说:“海涛,我去美国的签证办妥了。”
    “噢?什么时候走?”
    “还没定。想过完春节,等把这边的一些事情处理好吧。”
    哈哈,下完了大雪又是霜冻,今年的冬天不同凡响啊!虽然我清楚自己并不爱肖琳,但是这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有点雪上加霜的意思。
    “海涛,我们是朋友,告诉我你怎么了嘛!到底为了什么搞的这么憔悴?如果是痛苦的话,那说给朋友听起码可以分掉一半。”
    我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我妈把饭菜端进房间,肖琳接过来准备喂我吃,我看她一眼,自己伸手接过了饭菜。
    我只勉强吃了一点,但饭一下肚,人就有了底气,觉得舒服多了。
    肖琳说:“今天是圣诞节,又是周末,你有兴趣出去走走吗?我看得出来你得的是心病,也许出去走走就会好一点呢?这个世纪末最后一个圣诞节了,你想躺在床上错过吗?”
    圣诞节?耶酥诞生的日子,我却象个死尸一样摊在床上。
    肖琳见我没有表情,低了头继续说:“海涛,有些话我想还是说出来的好,要不然以后……以后我出了国就没机会跟你说了。你到公司第一天我们就认识了对吧?记得坐电梯吧?我拿了一大堆文件什么的,你还要帮我,以前学过一个词叫……叫‘一见钟情’,可惜我在出了电梯后才明白这个词语的含义。从小我家里管得严,上了大学又觉得不久要出国,所以一直我都……我都没有交过真正的男朋友。谁成想出国签证一直卡着,我才到了云海公司,本来只是通过云海了解一下社会,却遇上了你。从小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家庭环境又好,可能这养成了我要强的个性,碰上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要争,一定要抢,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她真的很美,我看见她的时候就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但我以为,我总有地方能比过她。所以……可是从我们那次看完电影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你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过,还有上次你过生日在我家……唉,不过从这件事上看得出你也是个有情有意的男人,值得去爱,我这次认输,我……选择放弃,还是去美国吧。”
    她一直低着头,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看过我。我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这两天没来上班,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总觉得这一段日子以来你都不太对劲儿,每天都走得那么晚,跟疯了一样工作,好象故意要麻痹自己似的。我社会经验不多,但我并不笨,你心里有事儿。海涛,就算我们不能成为……成为恋人,那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知已呀!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振作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肖琳的头更低了,末了居然有一串泪珠滚下来,洒到她的手背上。
    我拍拍她的手背,说:“知道了,谢谢。”
    我一张嘴,肖琳第二串泪珠就洒了下来。
    我不再说话,再说她还会哭的,女人就是女人,我还是去洗把脸吧。

      肖琳临走前问我:“你星期一能去上班吗?”
    “不知道,也许吧,你呢,什么时候辞职?”
    “春节以前吧。年底太忙,王总一直对我不错,我还没提呢。”
    我没送她,我听见老妈在关门的时候说:“姑娘,谢谢你啊,要不小涛连床都不下呢,你一定要常来啊!”

      一个走了,又一个走了,叶子、小玉、肖琳这三个女人在把我折磨的体无完肤之后,心安理得地弃我而去。
    纵然我有天大的错误,总也要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叶子,你给过我吗?

      第四十七章
      千禧年来临的前一天,我接到了小云的电话。
    想想也是奇怪,我一直没有给过小云电话号码,莫非她听陈杨说过那天的情况之后跟叶子通过电话了?
    小云约我在她家会所的咖啡厅见面。
    可能因为咖啡厅在一楼,没什么好跳的吧,所以小云没等我发问,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小云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海涛,我知道你爱叶子,但是,有时候一些事情你太犹豫了,叶子又是个太敏感的人,总怕自己受伤。其实,你们两个,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你们不应该相爱。”
    我看着小云,她一直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女孩,我想不到她还能说出这么略带哲理的话。真让人刮目相看。

      国庆节之前,小云跟袁威分手了。
    因为袁威平常说话做事的不着边际和对女人孜孜渴求的精神,已经让小云对他丧失了信心。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陈杨要被总部调到北京,小云的心在经过长久地挣扎之后,决定放弃袁威,选择陈杨。
    我不知道小云到底爱的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放弃袁威的时候有没有哭过,就象叶子,当她真正想好离开我的时候,有没有掉过眼泪?

      国庆节期间,陈杨来看小云,小云说:“老公啊,我大姨妈好几个月不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杨就疑惑地看着小云。
    小云说:“你看什么?我又不是怀孕了,要是怀孕就出了鬼了。”
    因为只有小云自己知道,她在交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就带了避孕环。陈杨就劝小云去医院看看。
    妇科医生给小云打了一针,说:“没事了,一周内一定会来。”
    小云就回家等着,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倒是肚子越来越疼了。小云又去医院找大夫,大夫说你拍个片子吧。
    后来大夫看完片子之后,说:“附件炎,盆腔里有个囊肿,得住院治疗,先输液看看,不行就做个穿刺。”
    小云就办了住院手续,跟陈杨说:“你先回香港吧,我让我爸来陪我。”
    输了N多天液之后,小云还是做了穿刺手术。
    她父亲就摇了摇头:“早知道要做这个手术,还输什么液嘛!”
    就在小云住院的过程中,我一次次按响了她家的可视门铃。

      叶子和忆婷走前来看过小云,但对国庆节的事只字未提,只说是出去玩玩,买买东西什么的。
    小云就笑了说:“呵呵,舍得下你们家李海涛啊?”
    忆婷刚要张嘴,被叶子一巴掌拍在后背上,叶子说:“真邪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蚊子?”

      小云出院之后跟父亲回了天津,走前也没忘记带上那些宠物。她接到叶子电话的时候,叶子已经决定嫁人了。小云在电话这头差点儿从沙发上摔下来,她吃惊地问:“叶子,你疯了吧?”
    叶子说:“我没疯,我选好了这条路,你知道新加坡的法律非常严格,如果离婚的话,就意味着被妻子分掉一半财产,所以新加坡的男人轻易不会离婚的。而他为了娶我不惜这么高的代价,我很幸福,祝福我吧。”
    “啊?那李海涛……”
    “我们已经分手了,国庆节的事儿了。”
    “怎么回事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点也不明白。”
    叶子就在电话里把两张电影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她总结道:“其实电影票不过是个引子,我见过那个女孩,比我好,比我……怎么说呢?重要的是我不相信男人,我累了,想歇一歇。反正女人嘛,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爱情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人心碎。”
    “那他知道吗?”
    “有什么分别吗?我既然决定嫁了,就不会回头。”
    末了叶子邀请小云做自己的伴娘。
    叶子就是叶子,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小云放下电话后心里就充满了疑惑,但又觉得,叶子是个聪明女人,她会选择自己的生活。最起码的,她嫁入豪门,拥有无数女人在心里想要的荣华富贵。
    据说叶子在结婚那天美若天仙,几乎所有的宾客都在心里羡慕着年届六十岁的老船王。老船王荡漾着满脸的幸福,悄悄在她耳边说:“DARLING,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抉择。”
    ……
    小云后来说了什么我不知道,重要的是:叶子已嫁他人。而曾经所有的过往,所以的爱恋,顷刻被事实撕的粉碎。我看到了那些飘飘扬扬的碎片洒了我一头一脸。
    我起身离去,小云说:“叶子让我告诉你……忘了她。”
    我转过头去看小云:“就象忘了我的名字一样?”

      千禧年钟声敲响的前五分钟,我喷着一嘴酒气,象个疯子一样敲响了肖琳的家门。穿着睡衣睡裤的肖琳来不及换衣服,赶紧把醉醺醺的我扶进来,转身去拿了一条湿毛巾。
   
电视里歌舞欢腾,人声鼎沸,节目主持人激动地说:“千年等一回,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迎接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吧!”
   
“她结婚了。”话一出口,心里的委屈如同洪水决堤,我想我当时的脸一定扭曲的很难看,像被什么碾过一样。
      新千年的钟声敲响了。一下又一下。数到第十二下的时候,肖琳关了的电视。
   
“你看,”她说:“新千年都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吗?既然不能挽回,那为什么还抓住不放呢?”
   
然后肖琳递给我一面镜子,“海涛,你看看你,哪里还像个男人?不要再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好吗?我相信你,振作起来,把该忘得都忘了。”
   
我抬起头,看着肖琳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就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女人,叶子也不会走,既然走了一个,那么,总得有人补上吧?
   
突然发现,我的心里有点变态了。
   
变态就变态吧,我需要理由来缓解我的情绪。
      于是,我站起来,一把搂过近在咫尺的肖琳。肖琳一愣,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我的嘴唇就压了上去,而我的一只手,已经穿过肖琳的睡衣摸到了她光滑的背后。肖琳在我怀里挣扎,她越挣扎我就越想把她扔到床上。
   
很久以前的梦想忽然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我欲火中烧,手就急躁起来,而我的舌尖终于抵开了她紧闭的嘴唇,肖琳似乎被我融化了,她的舌尖上有一股清凉的甜味,有点像某个牌子的口香糖。
   
我的手绕到肖琳的胸前,当我摸到她的乳房时,我听到肖琳轻微的呻吟声。紧接着她开始推我。我另一只搂着她腰肢的手就用了力气,然后我一弯腰,抱起肖琳走向卧室。
   
肖琳说:“不,别……”
   
靠!别什么别,TMD勾引老子那么长时间,一到真事儿就熊了?丫的装什么处女?
      我把肖琳扔到床上,用最快的速度褪去她身上每件衣服。肖琳的肌肉有点抽搐,她不再反抗,展现在我眼前的,是她真实却并不完美的身体:小肩、小胯、小胸脯,她整个人小小的,在床上缩成一团。
   
我的手滑过她的胸,她的小腹……她闭上眼睛,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她的沉默激怒了我,我不再耐烦,粗暴地进入她,在那一刻,我清楚地听到了肖琳牙齿的咬合声。
   
“啊……”肖琳的声音在小小的卧室里回响着,酒精使我头昏,在这个新世纪来到的夜里,我看到了肖琳眼角的泪水。
   
而我的泪水,却在心里流淌。
      第四十八章
      我从睡梦中醒来,闻到了豆浆的特殊香味。
   
昨夜的一切都在脑海里重现,不敢睁开眼,不想看到肖琳的酒窝。所有的阴差阳错,如何去面对?
   
我的手在床单上下意识的摩挲,忽然指尖就有了异样的感觉,手下的那块床单,怎么摸着这么……
   
我偷偷瞟了一眼。
   
淡紫色的床单上,是一滩完全干透了的深色血迹。
   
片刻之后,我明白了。
   
说老实话,我这辈子还没碰上过处女,以前还在心里想过,TMD什么时候处女都成了珍稀动物了?
   
我这人懒,其实开垦完了的荒地挺好的,一点都不费力气。
   
我喊:“肖琳!”
   
肖琳从厨房里出来,走近我说:“醒了?我刚才下去买了豆浆油条,正给你热呢。你先去洗个脸吧,牙刷我给你准备好了,是新的。”
   
我指了指床单,问:“真的?”
   
肖琳低下了头,说:“放心,吃完早点你就可以走了,我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留你的。我是真心对你好,昨天晚上……如果那样能减轻你的痛苦的话,我愿意,我也不后悔。”
   
然后她笑了,两个小酒窝里却盛满了无奈:“24岁的处女是不是很老了?”
   
我抓过肖琳的手,紧紧捂在心里,说:“春节跟我回家吧。”
   
任何人都可以骂我混蛋,我只是知道,如果你失去了一样最珍贵的东西,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差不多的来代替,起码,可以减轻痛苦。
   
我再也不想听到那个名字,再也不想想起她那张精致的脸。
   
——永远。
      春节肖琳没有回石家庄过年,她以我正式女朋友的身份拜见了我的父母,我父母当然高兴,早在上个世纪的圣诞节,文静秀气的肖琳就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我和肖琳开始了同居生活,虽然肖琳有时有那么一点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但是她对我的爱是发自内心的,几乎所有的事她都依顺我,所以,我们从来没有红过脸。感情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变得浓郁起来。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她,想起那个远在天边的女人,一想就是万箭穿心地疼,我把她的照片压在我家的抽屉最底层,那块浪琴表也被我收起来了
   
我的皮夹里被肖琳换上了她的照片。
      春节过后,其中一个老总撤股,带走了几个他亲信的人,于是电子销售部总经理的位子就空了出来,最后王总拍了板,我平步青云。
   
配车换成了帕萨特。
   
在外人看来,我的事业和爱情稳定又让人羡慕,肖琳没有再提出国的事,她的脸上每天都带着微笑,两个小酒窝越来越迷人了。是谁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最美?真是至理名言。
   
这么长的日子,我似乎已经把她忘记了,我想,只要绝口不提,所有的痛苦和无奈,就会渐渐成为我内心最深最沉的古老秘密。一旦埋藏好了,就不要再去翻起。我祈祷,永远永远,都不要让我再梦到她美丽而妩媚的容颜。
      五一长假,我随肖琳回石家庄。
   
她父亲性格豪爽,端了一杯白酒跟我说:“你呀,打乱了我们老两口对宝贝女儿的全盘计划!你要是不好好对我女儿……”
   
我说:“岂敢岂敢……”
   
肖琳就红了脸跟父亲撒娇:“爸,你讨厌,别跟海涛喝酒,他会醉的!”
   
老爷子爽朗的一笑:“呵,这就心疼上了?醉了又怎么样?我的女婿怎么能不跟未来岳父喝一杯呢?”
   
肖琳的母亲就夹了菜放在我碗里:“你就跟他喝一杯吧,要不然啊,他才不过放过你呢。”
   
辛辣的白酒穿肠而过,我当着肖琳家里人的面宣布:我跟肖琳今年9月9日(取长久之意)登记,国庆节举办婚礼。
   
2000年结婚多好啊,到时候跟哥们儿一说:“我新世纪开始那年结的婚!”
   
——牛X!生个孩子都是世纪老大。
   
既然我深爱的女人已经弃我而去,那么娶哪个女人还有太大的所谓吗?
   
那天,我在肖琳家里吐得一塌糊涂。那个名字就在唇边,如果不是一次一次的用那些秽物堵着,我怕它迟早会溜出来。
   
老爷子一个劲儿地说:“好好,不错,我女婿,实在!”
      从石家庄回来之后,我跟肖琳到处看房,最后我们在近郊买了一套公寓,并用我们的全部积蓄支付了首期付款,其中,就有那张存折。
   
我再拿出那张存折的时候脸就变了颜色,直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才恢复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第四十九章
      这天下午,我去中关村办事,回来的路上手机响了,号码尾数是88,一看就是某个高档酒店的电话。
   
“喂?”我说。
   
“喂……”只一个字,所有的记忆顷刻苏醒,我的手开始轻微颤抖,干脆把车靠边儿。
   
“喂?”我又说。
   
“是我……”叶子的声音开始清澈起来,有泪水要从我眼眶中滚落,在这一刻,我才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去忘记,只要她的一声叹息,就可以使远去十万八千里的往事全都苏醒,更加清晰。
   
我沉默了几秒钟,使自己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font size=3>说:“噢?叶小姐?您不是在新加坡享受荣华富贵吗?怎么回北京了?”
    电话那头也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她说:“我知道你恨我不辞而别,我只是……我只是想……”
    “什么只是不只是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又何必再来折磨我呢?”
    “海涛,我没有啊!晚上七点半我再XX酒店咖啡厅等你,好吗?”
    “对不起,叶小姐,我没时间……”我挂了电话。
      我趴在方向盘上,一任泪水纵横,不是为叶子,是为我自己。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居然会为一个声音而掉眼泪,枉费自己是个男人!
    所有的过往历历在目,清楚地象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
    我拿起电话:“喂,你好,转前台……前台,麻烦请转一下叶玲珑小姐的房间,好,谢谢。”
    然后我给肖琳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晚上要跟客户谈事情,晚些时候才会回去。
    肖琳“噢”了一声,说:“别太晚了,我等你啊老公。”
      晚上七点半,我准时来到了那座装修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走进大堂的咖啡厅,我的眼睛迫不及待地搜索着,最后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背影上。
    我的心“嘭嘭”狂跳,我走到她对面,默默无语地看着她。
    叶子还是那么美丽,明眸皓齿,香腮似雪。正是五月天,她穿了一件玫红的丝质衬衣,衣摆松松打了个结,下面是一条同色的裙子,除了一块让人眼晕的满天星钻石手表,任何首饰都没戴。
    她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烟雾迷幻地笼住她一张俏脸。我在她对面坐下,看着那块伯爵表阴阳怪气地说:“呵呵,阔太太呀,不可同日而语了啊。”
    叶子没有在意我的阴阳怪气,她近乎讨好地冲我笑了笑:“你还好吗?”
    “哼哼,我好不好,跟你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海涛,我知道你的感受,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伤口上撒一把盐就叫看我了?”
    “我们能不能像朋友一样谈谈?”
    “事情都过去了,谈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你做你珠光宝气的阔太太,我做我不起眼的打工仔?”
    “海涛,对不起,如果我伤害了你……”
    “你岂止是伤害了我?你还不如一刀把我杀了!不过,我现在很好,承蒙您的关怀,我和肖琳今年国庆节要结婚了。”
    “好好好,恭喜恭喜……”叶子咬了咬嘴唇,脸上笑容极不自然,我无意瞟见了她白嫩的右胳膊上肉红色的伤疤,想来这是去年国庆节打碎玻璃留下的吧。
      这一眼,我对她的抱怨刹那化为乌有,我甚至想捧起她的手臂,在那些个伤疤上印上我的亲吻,但是这想法马上又灰飞烟灭,因为她腕上的钻石表闪耀着奢华的光芒,成功地刺痛了我的心脏。
    我说:“你这个虚荣的女人。”
    “什么?”叶子看着我。
    “我说的不对吗?你跟以前出去卖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零售一个批发而已!你这个虚、荣、的、女、人!”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一字一顿地咬出了这几个字。
    “你……李海涛,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只是想来问你我寄给你的存折收到了么?我想来给你密码!”
    “呵,少TM来这套!给我密码?你要是真有那个心就会走之前来告诉我一声!想我就直说,你回来是不是因为那个60岁的老头子不行啊?非来找我干你?”
    “你……下流!”叶子一杯水泼过来,泼了我一头一脸。
    “哈哈……”我一边笑一边用手抹了一把脸,“都TM21世纪了,怎么还流行泼水这一招呢?叶玲珑,你就不能换招儿新鲜的?”
    服务员走过来,问:“先生小姐,您二位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忙,我们聊天呢!”我吊儿郎当地说。
    服务员就去看叶子,见她也没吱声,就说:“那请您二位谈话时小声一点好吗?不要打扰了别的客人。”
    叶子深深看了我一眼,闭着眼睛吐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又一次把我折腾够了就走?

    我拍了两百块钱在桌子上,算是付账,然后快步追上正进电梯的叶子。我用手挡住挡住正在关合的电梯门,挤了进去。
    叶子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凝视我,清澈的眼睛要把我融化。我朝她逼近再逼近,直到把她逼到角落里,然后,我一把搂住她的小蛮腰,坚决地吻了下去。
    叶子用脚踢我,尖尖的鞋跟戳疼了我的小腿,同时她推搡着我,而我的动作变得更为迫切,所有所有的思念如洪水猛兽席卷了我,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放纵奔流。
    叶子的身子越来越软,后来两只小手不由自主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们的舌尖缠绵而狂热地搅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她丰满的胸脯抵住了我,使人禁不住去抚摸。我扯开了她的丝质衬衣,有扣子滚落下来,碰到我的膝盖,最后落在地上。
    ……
      电梯门开了。
    若不是感觉背后芒针在刺,我还不会松开叶子,只怕自己一松手,她就像个美梦一样飞走了。
    两个保安站在电梯门口,一个用手挡着随时要关合的电梯门冲叶子问:“小姐,您没事吧?”
    叶子一惊,低头用手掩了衬衣,一边走出电梯一边说:“噢,没事,”她指了指身后的我“我老公。”
    走出电梯门时她从小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塞到保安手里。我搂着叶子的小腰随她而去。
    身后房门一关,我就又一次抱住叶子。
    她回吻着我,一只手就去扯我脖子上的领带,而我的手已经灵活地揭开了她文胸上的小钩子。
    我亲吻着她,这个半年多来魂牵梦绕无数次的美丽女人,这个曾给我无数欢笑和痛苦的美丽女人,这个此刻裸露着上半身的美丽女人……
    我把叶子放到床上,掀起她的裙子……
    如丝缎般的柔软光滑的肌肤刺激着我,我的手指游走着,如同多年飘泊的男人重回家乡,每一寸土地都不肯放过。
    手机忽然响了,我的脑海里闪现出肖琳的酒窝——但只有半秒钟,我一边吻着叶子的身体,一边把手机朝洗手间的大理石地面上扔去。
    铃声“嘎”然而止,不止就邪了,又不是钢铸的。
      那一夜,我们一次又一次做爱,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我相信,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所有的人都只会说一句话——我爱你。包括我在内。所以在那一夜,我说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使我自己欲火重燃。我愿意耗尽一切,只为能在这个晚上跟我深爱的女人两两相依。
    最后我疲倦地拥着我的爱人睡去。
    这一觉,睡得真好。连梦都没有。哪还会做梦?美梦里所有的一切,此时都在我的怀中。
      第五十章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要不是怎么是五星级酒店呢?瞧人家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不透一点光亮。
    伸手一摸,叶子不在身边。
    我喊了一声:“叶子!”
    没有人应声。
    于是我又喊:“叶子!!”
    一样。
    我拧开了床头的灯,然后再一一拧亮房间里所有的灯光。
    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映入眼帘,依稀让我记起了去年叶子的生日。我打开来,拿起了里面那只耳环,水滴型的钻石在灯光下灿烂晶莹,就像叶子的眼泪。果真是去年我送给叶子的生日礼物,但为什么只有一只呢?
    盒子下面压了两张纸,一张是酒店退房的押金条,还有一张信笺:
  海涛:
      当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请再次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感谢你曾给我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感谢你曾给了我一片天空,好让我自由地来去。如果我深深地刺伤过你,请原谅,因为同时,我也伤害了我自己。如果你恨我,那就恨吧,总比爱我要好受一些吧?我信命,也许,一切一切都由上天安排好了。
    现在,你有你的幸福,我有我的生活,昨日一见之后,你我尘缘了尽,从此从此,你和我,只是两条平行线,再没有交点。
    祝贺肖琳,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所见过的最幸福的女人。

        叶子
        2000年5月18日草

      我苦笑了,昨夜的脉脉柔情犹在脑海,而我的叶子又一次从我面前消失无踪。这真的就是命么?月下老人的那条红线怎么就牵错了人?天下两两相爱的男女本来就少之又少,偏偏相爱了又不能在一起,是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拉开窗帘,五月的北京阳光灿烂,照耀着我的脸,我在阳光里望着远处的天,心里就有了抬手去抓太阳的渴望。
    我是个蠢货,我自己知道。太阳哪是你能碰的?也不怕烧伤了双手,烧烂了心。
    27年了,我居然要去学习做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忘记。
      走出酒店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半。
    浑身酸痛,于是就在心里跟自己打趣说这一夜的重体力活,其劳累程度快赶上工地里的民工老大哥了。
    我先去附近一家手机店买了个手机,刚把卡放进去,肖琳的电话就冲了进来,她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我在家里。”
    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称自己下午要去海淀的市场看看,然后匆匆开车回家。在路上,我想着怎样去跟肖琳解释,但想来想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天塌了有地,地陷了有火坑,就算是肖琳拿菜刀剁了我,我也认了。
      肖琳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已经哭了很久。我不敢正眼看她,一边解领带一边问:“怎么没去上班?”
    “你说呢?”肖琳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反问。
    “对不起,我……我昨天……”我紧挨着肖琳坐下,肖琳就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眼都不眨。
    到底是做贼心虚,我浑身有如针扎,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肩膀。
    我们沉默着,沉默地听着钟表游走的声音——嘀嗒、嘀嗒……
    肖琳叹了口气:“海涛,如果你不愿说,我知道怎么也不会让你开口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也不想给你造成任何任何的压力。我只想问你一句,婚,还结吗?”
    “结!”我点点头,“肖琳,你为我所作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爱我。我既然在千禧年的第一天选择了你,那么,我会对我所作的一切负责。再过两个月你回石家庄去开证明吧。”
    “海涛,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只好看着她。
    “你爱我吗?”
    “爱……”这个字说的含糊不清,说的我心生疼。对不起,肖琳,有时候爱情就像战争,总会有人牺牲。
      之后肖琳再也没问过那天的事,有时候我想她真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心里的愧疚一多,对待肖琳就呵护倍至了。
    肖琳被我养得珠圆玉润,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快要结婚的消息,提前的言语祝贺就收到了一大堆。什么才子佳人阿,郎才女貌阿,古老而琅琅上口的成语说得肖琳心花怒放,就我时刻准备醉死一片人。
    我们开始忙着为即来的婚姻布置新家,置办家具家电及琐碎的日用品,并去拍了一组昂贵的婚纱照。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梦里那张美若天仙的脸。
  第五十一章
      八月下旬,肖琳请了事假回石家庄开结婚证明。在她走的第三天下午,我接到了忆婷的电话。
   
忆婷说:“李海涛你给出来,我有事找你!”
   
我问:“你在北京吗?”
   
“废话!我不在北京给你打什么电话?”忆婷尖细的嗓音戳着我的耳膜,“下午三点半,我们三里屯77号见!”
   
“晚一点吧,我下午约了人谈事。”
   
“靠,我不是人吗?总之下午三点半,你不来你就不是爷们儿!”
   
嘿,这个小姑奶奶,总是这么夸张,不过看在她曾给我留过六个留言的份儿上,我答应她不见不散。
   
难不成又是为了……?我摇摇头,企图把那个名字从脑子里甩出去,她说得好,俩条平行线,怎会有交点?那就是临走前说的那事儿?让我给她找个杀手把老白脸儿高蝉给宰了?真要是这样我可就得闪了,我的美丽人生不能毁在她手里吧?纵使她曾经给我留过六个留言。
  
    忆婷还是老样子,说来也怪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姐,人家愣是保养得跟多少年前一模一样,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儿有脸蛋儿。
   
忆婷穿了件领子开的低得不能再低的艳黄色小上衣,大半个胸脯就露在外面,乳沟可以夹住一支钢笔。
   
我一直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把桌子上的布扯下一块来遮在她胸前。
   
<font size=3>忆婷看见我之后就先白了我一眼,我心想这小娘儿真有意思,还没招她呢,怎么就先仇视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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