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

三石头

［               作者：木儿    转贴自：作者授权    点击数：2199    更新时间：2005-11-14    文章录入：三石头              ］              
                                    

　　1
　　我是阿碧。

　　我住在太湖上的燕子坞。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宽阔的太湖有田田的荷叶。晴朗的早上有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整个太湖都泛着细碎的波光，映在翠色欲滴的荷叶上，有明媚的感觉。
　　每天我都站在同样的地方，看见这样的景色。
　　我想象总有一天，他会乘船回来。他站在船头，腰悬长剑。有风吹过他的头顶，他的袍带在身后长长飘扬。
　　他还和以前一样，朝我微笑。

　　2
　　我是他的丫环。

　　他是个英俊的男人，阿朱常常这样和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身材挺拔，神采俊逸，每次我做好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总是非常妥帖。我喜欢看他微笑的样子，他的面容通常是沉静刚毅的，但是他对我非常亲切。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们不是主仆，而是亲人。

　　他每天都会很早地起来练剑，每次我都在他的身边。
　　我就静静地站在厅廊上，看他手执长剑，衣带飘飘的样子。很多时候我都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的心里很安静。我看着他的身影和剑芒合在一起，有落叶簌簌地落下来，渐渐地挡住了我的视线。

　　3
　　我知道，他是迟早要走的。离开燕子坞，离开我。

　　他有着太多的事要做，我知道那是他毕生的信念。他注定被他的名字羁绊一生。
　　他的话始终不多。我也不说，我习惯默默地帮他打理一切。我们已经相处了很多年，我知道他每一个细微的习惯。每次他离开，我都会在他回来之前准备好他需要的东西。
　　他的衣服，始终都由我亲手缝制。
　　我希望能够一直这样地伺候他，我希望他能感觉燕子坞是个家。
　　虽然，他很少回来。

　　他总是一再地离开我。

　　4
　　他离开的时间总是非常漫长。
　　我常常乘船到太湖外面的姑苏城里去，我对阿朱说我去买胭脂水粉。我只是希望能够听到他的消息。我在城里听见人们议论他，他在江湖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名气。人们说起他总是钦佩的语气，我知道能和他齐名的人叫乔峰。
　　我没有见过乔峰，但是我能够想象，他们有着同样的气息。

　　每天我都站在燕子坞最高的亭子里，看整个太湖。想象他乘船回来的样子。
　　每天我都去练武厅。他走后早上我都像以前一样，静静地站在厅廊上。秋天已到，一阵风吹过，就有落叶簌簌地坠落。我看着它们在我的眼前打着旋飘下来。
　　每天我都擦拭那些长剑。剑身平滑、剑锋雪亮，我看见了自己，有着如水的眼神。
　　我已经为他做好了过冬的衣服。
　　我想念他。

　　5
　　阿朱一直是欢天喜地的样子。
　　我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够这样快乐。我不知道她是否想念他，或者她也有想念，只是和我不一样。

　　她有着明快的笑容。而我一个人的时候很少能够觉得快乐，阿朱曾经小心翼翼地看我的眼睛。她问我，你的眼神为什么始终这样悲哀啊。你看，像我这样快乐不是很好？
　　我转头看她，我努力让自己绽放出最好的笑容，给她看。

　　阿朱喜欢让我陪她到太湖上采菱。
　　她哼着小曲划桨，那些荷叶像流水一样从身边掠过。天气晴朗，能看见很多蜻蜓，轻盈地立在莲蓬上，它们偶尔地飞过我的头顶。
　　我看见水里的倒影。阿朱是快乐的，我是寂寞的。

　　6
　　他终于回来。

　　我从来不问他是否觉得疲倦，只要他回来我就觉得非常满足。我也从来不问他遭遇到什么事，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帮他。只是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有一瞬尖锐的疼痛。
　　他变得更加沉默，他的眼神变得犀利和冷漠。我已经不敢对视，心里有恐惧。

　　他仍然早起去练剑。我也和以前一样，静静地站在厅廊上看他。已经是冬天，已经没有落叶。
　　他看见了那些雪亮的长剑，他不说话。他突然仰天长啸，他的剑芒伸展开来，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
　　他的长剑停止下来的时候，他俯下身子，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我听见了他痛苦哭泣的声音。

　　我慢慢地，慢慢地走过去。
　　我俯下身子。我温柔地抱住他。

　　7
　　但是他再次离开。

　　阿朱仍然是快乐的样子。她喜欢研究别人的形貌、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她常常乔装改扮成别人的样子，然后站在我的面前，说些俏皮的话。
　　没有他的时候，阿朱是唯一能够带给我快乐的人。

　　但是我知道，总有一天，阿朱会爱上一个人，然后离开我。
　　他们都会走，可是我，我能够去哪里？

　　终于有一天，我在打扫练武厅的时候，我看见他靠在门边。他的眼神含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这样轻松快乐的样子，我呆呆地看他。他每一次离开之后，我都不能确定他是否还会回来。
　　我缓缓举起手来，我试图去抚摸他的脸颊。我看见自己的手一直颤抖。
　　我听见阿朱银铃般的声音。她说，阿碧，你说我像不像公子？

　　我的脸色突然苍白，我仓促地转过身跑开，我的眼泪流下来。
　　我听见阿朱焦急的声音，她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不能回过头去。

　　8
　　我终于要离开燕子坞。
　　我和阿朱决定去找他，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姑苏，但是我想念他。

　　终于见到乔峰。
　　阿朱看见他的时候，眼波流转，脸生红晕。我知道这一天到了，阿朱遇到了至爱的人，她终于也会离开我。
　　乔峰，这个和他齐名的男人。当他把我们从西夏人的手里救出来的时候，他正经受着异常的打击。
　　我看见阿朱坚定的眼神，她终于不再是那个成天嘻嘻哈哈的女子。那时我突然发现，原来自始至终我都没能了解她，我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思念里。
　　可是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9
　　我一直在江湖上。

　　他的行踪一直不定，但是我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传言。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的那个信念，我不知道这个信念是好是坏，我只知道这对他很重要。就像我不知道他是好是坏，我只知道他对我很重要。
　　一样。

　　我时常想念阿朱。我不知道她离开我以后是否会过得更快乐，我们爱上的是不同的男人。虽然他们在江湖上有着同样的盛名，可是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抱负和决心。所以我们对自己的命运和将来同样没有把握，但是最起码，乔峰能够为了她孤身独闯聚贤庄。而他，一直在我能够靠近的距离之外。

　　我常常想起他崩溃的瞬间，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样子。这个男人，他的心里一直过分沉重。他被他的名字牢牢地牵制，他同样没有选择。他终于变得急功近利，他的眼神日渐凌厉。他为了他的信念不惜放弃所有，他终于不择手段。

　　然后他失去了身边所有的人。

　　10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戴着纸冠，他坐在土坟上。
　　他的身边是一群乡间小儿，他对他们说，你们叫我陛下。叫啊叫啊，叫了我就给你们糖吃。那些小孩子横七竖八地跪了一地，然后伸出手来拉着他的衣襟问他要糖吃。
　　我拿出带在身边的糕点分给他们，他们这才散去。

　　他站起身来，他对着我呵呵地笑。他对我说，你叫我陛下啊。叫了我就给你糖吃。
　　我安静地看着他，这个我思念了很多年的男人。他终于回到我的身边。虽然他衣衫褴褛，眼神空洞。但是他的面庞依然是我无比熟悉的轮廓，他的笑容脆弱而满足。

　　我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我终于能够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什么都不重要。因为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离开我。

  
                    
                     

会员『链儿』于2005-11-17 19:06:35发表评论：	评分：5分
终于风沙起，迷了双眼，迷了心窍.... 到底谁在坚持？谁在寻找？谁在守望？谁又在逃离？ 那么到最后,更快乐些的又是谁呢?阿碧么?慕容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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