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何处

三石头

［               作者：木儿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2280    更新时间：2006-1-21    文章录入：三石头              ］              
                                    
  

《射雕英雄传》爱情断章之一

  

  

  　　1、黄药师
　　这个男人，他的一生都过得非常洒脱。

　　他外号“东邪”，行事皆以自己的喜好意愿，所以行为乖张，性格偏激。他所做的很多事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无法想象。然而这样一个男人，他的内心却是非常柔软的。他也有着自己挚爱的人，并且对她的感情始终不渝。
　　冯衡是他的妻子，兰心惠质，绝顶聪明，当初仅仅只看了两遍《九阴真经》，就能够将全文如流水一样背诵出来，并且很快地默写出来给了他。她知道能够得到这本武学奇书一直是丈夫的心愿，所以她会想尽办法帮助他。
　　可是默写出来的经书却被梅超风夫妇盗走。

　　我想纵然黄药师行事潇洒如此也必定对这件事后悔不已，在重新默写的时候冯衡耗尽心力而死。那时他抚尸痛哭，心中只有悲痛。即使真正得到《九阴真经》了又如何，这些身外之物始终不能换回至情至爱的妻子。而这样的悲剧，却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在极度的伤心和痛苦之下迁怒于所有的弟子，他挑断了他们的脚筋，尽数逐出了桃花岛。也许连黄蓉都从来没有意识到洒脱的父亲心里，竟然有着这样沉重的负担和内疚。那天她在母亲的墓室听到父亲所说的话，才深刻地体会到这十几年来父亲的孤寂和痛苦。在此之前，她还在埋怨父亲对自己的不解。但就在那一瞬间，她心里的埋怨如雪冰释。

　　妻子死后黄药师就造好了一艘大船，这艘船外观华丽无比，但是入海便沉，他是决心与爱妻同葬大海的。
　　我想他应该在船上堆满了桃花，那些缤纷的花瓣很像她笑容绽放的脸庞。他想拥着她一起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用自己的性命来平复自己心里的内疚和报答妻子的深情。情深至此，夫复何言。
　　每每念及此处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对他的同情，包括理解。这样一个男人，他一生中做错的事无法挽回，他是痛苦的，但是因为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无法接受别人的同情，所以在世人的面前始终是孤傲冷漠的样子。
　　所以没有人认真体会过他心底沉郁的痛楚和从未停止过的暗涌。

　　他一直只是个无法原谅自己的凡人。


　　2、欧阳锋
　　这个男人始终心狠手辣。
　　也许很少有人仔细地想过他的爱情，他会有怎样的一场爱情？他唯一的侄子其实是他的儿子，而直到他身死荒山，他们也没有相认。
　　到最后，没能和心爱的人相扶相携，没能享受到室家之乐，甚至是亲生骨肉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他是可悲的。
　　我一直不知道这段爱情在他的心底究竟怎样，但是我想他是爱过那个女子的，被欧阳锋爱过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的，我无法想象，也无从想象。
　　而他终于离开。她是他的嫂子，他跟她如此纠缠，已是不该。

　　然后他独自居住在白驼山，西域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他的爱人不在他身边，但是他没有争取。他生活在那里，练功习武，江湖上的人无非如此。
　　直到见到欧阳克，把自己一身的武功传给他，那是他们的儿子。也许从欧阳克的身上，他还能清楚地想起她的容貌和当年的感情。那么这个儿子并不仅仅是他的血脉，还是他的安慰和寄托。
　　即使武功精进到无人匹敌的地步又如何，人世间浮名又怎能比得上一家融融乐乐？妻贤子孝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明白。

　　当他得知儿子横死之时，他的心里应该比常人更痛。这个儿子的身上，背负着他数十年的精神安慰，在那一刹那，他的希望和回忆，他的想念和支持，都如同灰尘一样轰然地溃散，他的世界整个地空掉了。
　　他是令人痛恨的，但同样是令人同情的。因为从他神智失常之后对杨过的爱护之中我看到了他内心的脆弱和希望，那时他不再是一个灭绝人性的魔头，而恢复了人性最初的质朴和善良。
　　所以那时四处奔走寻找杨过的日子，虽然他神智迷糊，但却是一生中过得最幸福最有意义的时候。
　　到头来，这数十年处心积虑的坚持和不肯放弃，反倒不如神智糊涂时的率真质朴来得轻松。


　　3、欧阳克
　　他的身边一直姬妾成群。

　　他不是一个用情专一的男人，他总是拈花惹草，贪得无厌。但是我想在他心里，一直有最爱的人。
　　这个女子就是黄蓉。虽然她和他始终水火不容，并且也清楚地知道黄蓉对他的厌恶。他们屡屡相遇、屡屡斗智斗力，他们一直是对手。
　　虽然终究还是黄蓉技高一筹。

　　在那个荒岛上他被黄蓉用计压在了巨岩之下，那块巨岩废掉了他的双腿。他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残废的现实无异于晴天霹雳。并且如果不是欧阳锋的威逼相向，黄蓉决计不会救他脱离，他就必定会葬身在那里。
　　我想当时他心里的苦楚绝不亚于腿上的痛楚。
　　但是他的心里没有对她的仇恨，反倒是黄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时候。他轻声地提醒她不要太大声，如果被欧阳锋听见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并不希望给她带来任何危险。
　　那时黄蓉的心中应该有微微的歉疚和感动，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甚至一直是敌人。她精心设下的圈套足以使他毙命，他不是正人君子，但是他对她却一直很好，他会在关键的时候为她设想，这个人虽然死不足惜，但是他对自己的心意却如此真诚。

　　任何人都有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所以世间之事千姿百态。而只有真情是万象合一的，也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
　　虽然欧阳克终不可取，但是他的一番平淡之言，却是字字发自肺腑、令人动容。


　　4、张阿生
　　在铜尸陈玄风的手指即将插入韩小莹头顶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一招致命的“九阴白骨爪”。

　　她是他的金兰义妹，他对她的爱慕与日俱增，但是因为自己相貌粗俗，心里始终有极度的自卑，所以迟迟不敢告诉她。
　　他们一起经历了无数阵仗，同心协力对付敌人，数度互相救援，其实他们之间早就有了很深的默契。所以即使他从未说过，韩小莹也是知道的。
　　我能够猜想张阿生一次次鼓起勇气，一次次欲言又止，又一次次转身离开时心里的黯然，他的自惭形秽成为了自己最大的阻碍。他还没有开口，已经输了。输给别人尚且情有可原，输在了自己手里就再也无计可施。
　　他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只有到最后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才知道其实韩小莹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只是因为他没有说过，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是一个有着豪气的女子。而这样的结果终于无可挽回，虽然他很欣慰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心事，但是留下的遗憾同样无法补救。
　　总是有些事需要我们鼓起勇气去做的。成功了固然值得欣喜，而失败了也不会有遗憾。爱情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


　　5、梅超风
　　很多年前，她也是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

　　自从和师兄叛出师门，他们整日都在江湖上躲避仇杀，结下了极多的仇人，却也闯下了“黑风双煞”的名号。后来虽然隐身大漠，丈夫却仍然没能逃过劫数。
　　从此以后她就一直过着孤苦无依的生活，双脚残废、双目失明，和江湖中的各色人等缠斗不休。虽然仍旧出手狠辣，但是她心里有的，始终是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寂寞。
　　她深切地体会过真心相待的爱情，心里一直有美好的希望，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同样她也深切地体会过孤独无依的痛苦，她深知无法与爱人厮守的凄楚。所以她一次次地放过了那些真心相爱的情侣。
　　很多时候，她都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而只是一个丧夫寡居的失意女子。在完颜洪烈王府的那个山洞里，她回忆起在桃花岛上和师兄陈玄风两情相悦的日子。她一直记得满岛缤纷的桃花盛开，他紧紧抱住她的瞬间。那时她还正当韶华，曾经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若华。
　　她心里的甜蜜突然转成痛楚，那种痛楚我感同身受。

　　一直到死，她的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在她纵身挡住欧阳锋那一掌之时心里是义无反顾的，她和师兄私奔逃离桃花岛是出于无奈，并且始终耿耿在心。她这一生对师父黄药师的尊重丝毫未减，并且愿意自废武功重归门墙。她的忠心未泯，仍旧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她在临死之时自断双手，并且终得师父亲口宽恕，一生的愿望终于达成，安心而逝。
　　就在那一刻，她得到了所有人的原谅。


　　6、完颜洪烈
　　他也同样是个痴心之人。

　　自从在牛家村一见包惜弱便念念不忘，那时他身受重伤，得她相救已是情根深种。此后更是精心设计，用尽各种办法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在与丈夫失散后，包惜弱成为了一个毫无依靠的柔弱女子，当时身怀六甲又生逢乱世，若不是完颜洪烈处处相助早已无法求生。况且完颜洪烈的真情发自肺腑，的确深情无比。
　　这个可怜的女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陷入了这场纠葛之中。

　　十八年来，他始终对包惜弱不离不弃，不但不娶姬妾，而且视杨康如同己出。知她难忘旧事更是处处设想，煞费苦心，仿造牛家村的一草一木。如此十八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我一直不知道在她心里他的苦心是否能够得偿，只是当她与杨铁心夫妻相见之时，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欢喜溢于言表。她斩钉截铁地说，他是我的丈夫，天涯海角我都随了他去。
　　那时这个柔弱的女子所表现出来的坚定和决心令人感动。

　　那么于完颜洪烈，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十八年他对她的情谊，终究还是比不上她与杨铁心不过一年的夫妻情分。他自问对她的真心绝不比杨铁心差，但是这十八年来，她天天擦拭铁枪枪头，陋屋粗衣，就是一日也不曾忘记过。那么这十八年来，虽然她一直在他身边，可是她念念不忘的，只是杨铁心。这么多年他的苦心和深情，终究血本无归。
　　直到最后，她毅然与丈夫同时挺枪自尽，她能够和他死在一起，心里的欢喜胜过在王府十八年中的任何一天。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对完颜洪烈有过一丝儿女情意，她留在他的身边，完全是出于感激。他为她付出了很多，但是她同样牺牲了自己的名节作为报答。

　　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和希望。
　　一切都与他的想象和希望背道而驰。
　　所以成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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