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罗那奥运会那段时间,我们全班忽然爱上了乒乓球。作为热爱的标志,上课时,常常有一些淘气的乒乓球有意无意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乓乓”声。因此语、数等几门课的老师都准备了一个塑料袋,专门用来没收这些不乖乖坐在抽屉里的小白球,然后调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无情地把我们扫射一遍。
下课钟响了,阿毛迅速地把球拍从书包里翻出来,掏出球,飞向学校唯一的乒乓球桌。接着我们一帮人马兴冲冲地携拍前去与他汇合。只见阿毛已经跃身跳上球桌,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在地坐在一边。他再一扬手,手里的球拍“咕咚”地飞到球桌的另一边——这样一来,哈哈!谁都抢不走我们的球桌啦!
“沉浮?”“沉浮!”“沉浮沉浮!”这是我们最爱玩的乒乓游戏。嚷嚷一阵后,所有人分了成两边,两边各有一个人当“妈妈”。“妈妈”之间先互相打两个球恶战:两球都输的一方就等于沉到水里,“死翘翘”了,要等自己的“孩子”上场,打赢对手才能“起死回生”。如果“妈妈”之间打平手,就换第一个孩子上来再打,以此类推,看哪一队最早全家沉到海底,就只好乖乖地钻桌角,低头认输了。
大家把桌子包成了一个城堡,看着那乒乓球像小白鸟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不一会儿,每个人都“死死活活”了好几次。有时候,一个孩子在危急关头一个个“打死”了对方,救活了全家变成英雄;有时候,全家人为了救一个孩子,最后全部“壮烈牺牲”;有时候,看着自己从“死”的状态一下子“活”过来,兴奋得大叫。最悲惨的是,全家趴在地上,从低矮的球桌底下钻过去的时候,那种低三下四的感觉好比当年看着祖国被日本人侵略,真不是滋味啊!
当然,我们也有玩不成的时候。小学毕业班的作业已经越来越多了,尽管心不在焉,身体还得老老实实地呆在教室里。这时候,楼下传来长期被我们压迫的四、无年级小朋友快乐的叫喊声。想着他们此刻是多么嚣张可恶地在我们的地盘上尽情欢乐,我们就气不打一处来。趁老师转过去写黑板字的时候,阿毛传了一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给同桌和同桌的同桌看了,大家都深表赞同。
在上述情况下,我们认为另辟战场才是新的出路。可是,小小的鼓浪屿,哪里去找一块秘密的空闲的球桌呢?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正在阳台上无聊地吹泡泡。“阿床——阿床——”忽然听见有人叫我。低头一看,呀!是阿毛!我“噔噔噔”地跑下楼:“干嘛干嘛?”“我告诉你,我找到一块新的球桌了!我们去打乒乓球吧!”阿毛的眼睛闪闪发亮。“哇,太好了!在哪里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反正你跟我去了就知道啦!”就这样,我龙飞凤舞地给爸爸妈妈留了一张纸条,和阿毛一起兴致勃勃地赶到了新战场。
从某某研究所的后门进去,爬坡,拐几个圈,我看到了一栋不起眼的白色两层楼。上面还有模有样地飘着一面国旗呢!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大门虚掩着,阿毛推门进去,里面静悄悄。是没有人,还是有人在午睡?不知道。再走进一个房间,哇!一张墨绿色的木头球桌就展现在眼前了!那整齐的球网,发亮的界线,看起来还很新哪!
管他是什么地方,先打球再说!我和阿毛乐得屁颠屁颠,摸出小白球就开始“咚咚”地打起来。阿毛说:“看我世界冠军发球!”他把球使劲往上一扔,结果球飞到了天花板上,又反弹下来,阿毛顺势一甩手腕,把球发出了边界。我哈哈大笑,我说:“你这个什么世界冠军啊!扔球冠军还差不多!”阿毛一点也不生气,也笑嘻嘻地说:“哎呀,电视里,邓亚萍他们就是这么发球的嘛!”我捡起球,用我唯一会的“打酱油式”法也发了一个球,球落在木头桌子上,发出好听的“咚咚”声,那感觉,别提多自在啦!
就这样,我和阿毛一会儿扮演世界冠军,一会儿扮演“沉浮”中的“妈妈”和孩子,一会儿发明一人单打双边的“奔跑式”打法——每个球都要从这边的球台跑到那边的球台去接,实在是好玩又好累啊!
自然,我们嬉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但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忽然,从门口窜进来了一条大狼狗,吓了我们一跳!那条大狗足有一米长,尖嘴利牙,朝着我们大声地“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死狗毫不留情地不停地叫着,好像我们是小偷一样。“汪汪”声越来越大,在高高的房子里到处碰壁,到处响着回声。怎么办呀?我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又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躲,站着发呆。阿毛呢?他的胆子大一点,先站住不动,然后用小小的步子挪过去,看了看,又看了看,然后拍手叫起来:“阿床阿床,它给一条铁链子拴住了啦,没关系的!继续打,继续打!”真的吗?我也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一看——哈哈,这条死狗真的被一条粗粗的铁链给捆住了脖子。就算它再想靠近我们,也只能把脑袋凑到离球桌一米远的地方!
“耶!”我们挥拍继续打了起来——只是,当球落在那死狗的方向的时候,就当作出界不接了。“乓乓乓!汪汪汪!……乓乓乓!汪汪汪!……”我们打了一个中午,死狗也起劲地叫了一个中午。
三点半,我和阿毛已经坐在房子外面的大榕树下吹风休息了。白房子的大门里突然出来了几个穿迷彩服的人。“啊!这里是解放军叔叔的营房啊!”我们互相望了望,吐吐舌头:解放军叔叔现在才睡完午觉起床吗?那条死狗就是连环画里经常画的军犬吗?怎么不太像啊!管他的,下星期再来打一个中午,下下个星期也来!
就这样,我和阿毛在狗叫声中逐渐成为了乒乓球高手——他是全校男子第一名,而我是女子第二名。(05-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