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的故事：1、雪花

起床

薇拉的故事：1、雪花








阳光照进来。照在院子里的树上，照在阳台上，照在晾衣线上，照在跳着舞的衣服上，照在窗棱上，照在窗台上，照在窗帘上……当阳光想要照进薇拉的房间的时候，这些毛茸茸暖洋洋的射线受到了禁止的命令。是的，窗帘。薇拉转过头，看着那一片已经变成了透明橙红色的窗帘，在微微地拍打着雪白的墙壁，心想：唉，又是一个大晴天。虽说暖和的冬日在理论上并不让人讨厌，甚至，好像还蛮讨那些挨冻挨惯了的北方人的欢心，可是薇拉的的确确过腻了顶太阳帽戴太阳镜搽防晒霜的日子。“如果天气能代表心情”，薇拉一边想一边写信，“那么最好下点雨。把一朵小小的乌云牵到这个岛屿上，在树枝上系好。这样，我就在雨中去散步，去看海，去沙滩上写字，去看看有没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的船……”






薇拉有一点点忧郁，这是从一些黑白电影中不知不觉地继承下来的情绪，或者说气质。不过，她很快地被一辆路过的洒水车所吸引：浑身雪白的洒水车就像一把四面开口的喷水壶，唱着歌慢悠悠地朝前开去。啊，洒水车！薇拉在心里叫起来：请你别走，请你给我们的城市多留一点湿润的空气吧！请你给那个浑身粘满了灰尘的老太阳洗一洗脸吧！






直到洒水车的音乐已经消失在马路尽头了，薇拉还闭着眼睛呼吸空气里飘散出来的泥土的香气。呵，雨还不够，薇拉继续闭着眼睛想：这个城市需要的不仅仅是雨滴，这种潮湿的气味儿，更需要的是飘点洁白的雪花呢！






雪花？想到这个词，薇拉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是覆盖着雪片的花朵吗？是那些六角形的从天上飘落下来的薄片？是纷纷扬扬地在天地之间起舞飞翔的鸟儿？是不小心被大风吹到天上的信笺？哦，那只是一些雕刻着花纹的点，是这些点连缀而成的线——直的线，曲的线，交*的线，起伏的线，打蝴蝶结的线，回旋的线，连接着山川与河流、树木与房屋，连接着时空的轮转，历史的明灭，连接着欢乐和回忆，惊异与现实，失落与梦想……






说到梦想，如果只用洁白这一种色彩来代表梦想，薇拉皱了皱眉头：那未免太重复太单调也太冷清。像薇拉，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快乐而略带忧郁表情的洒水车司机。当薇拉坐在扁扁的洒水车驾驶位上，一边播放轻快的《让路歌》，一边朝四面八方喷出凉丝丝的雨点，薇拉觉得，她的梦想是蓝色的。而妹妹的梦想是紫色的，阿美的是绿色，晓倩是咖啡色……所以雪花也应该有蓝色的，紫色的，有绿色的，咖啡色，湖蓝，鹅黄，玫瑰红，浅灰，墨绿，橄榄绿，翠绿，深褐，煤黑……五彩的雪花飘舞在冬季的天空，这才是季节珍贵的礼物呢！






但是，但是，但是，轻飘的感觉总令人不安，仿佛上面已经注明了漂泊的命运。薇拉和你一样，也不喜欢那尝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雪花。于是她继续想：为什么雪花不是甜的呢？为什么不是酸的？是辣的？微辣？中辣？麻辣？酸甜中和的也可以，带菠萝味的也可以，苹果和橙味的更香，茉莉花那样的也可以，烧烤味道的也不错，还有橘子味、草莓味、菠菜味和番茄沙司味……啊，当妈妈们为午饭不够吸引人而发愁的时候，当小朋友们在郊外野炊时遇到困惑和难题的时候，当饭店里的厨子因为用完调味品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当粗心的小伙子手里的鲜花已经垂下头失去了生机的时候……你可以和薇拉一样，走到窗台伸出手，虔诚地接住一朵你要的雪花。那么很快，恩，生活就会变得如你所愿的那样圆满和美妙起来。






不过，伸出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哦！因为雪花可能不是一片一片地轻轻落下的，而是飞旋下来的，是像水珠一样“滴答”地掉下来的，是滚落下来的，是像刀削面一样直冲下来的，是灵巧的雪橇一般飞奔下来的。可能是三角形的，也可能是圆锥形的，是菱形的，是两个不对称的梯形奇怪地拼贴在一起那个样子的。可能上面有字母：A、B、F、D，可能就写着你的名字，或者你的爱人的名字，或者一个似曾看过的名字，可能还模模糊糊地印着谁的头像：一只做鬼脸的兔子、一头瘦得走不动的山羊，一条长尾巴的鱼，一窝唧唧歪歪说个不停的老鼠，或者一头大智若愚的猪……






呵，这才是我要的雪花嘛！这才是我要的天气，我要的心情。薇拉还舍不得睁开眼睛，还舍不得把想象的幕布拉上，把传说中的灯熄灭。虽然她从来都没有看过雪，也没有听过雪，更没有接过、踩过、踏过、和品尝过雪。但她已经在刚刚流逝的那一段时间里经历了一场神奇而美妙的降雪。只是，这样美丽绝伦的雪花落下来以后，是化还是不化呢？是尝还是不尝呢？是把它从路上铲开还是不铲开呢？薇拉继续忙碌而辛苦地冥思着，她的汗珠不知不觉地落下来，这时候，太阳已经悄悄地走到她的头顶上了。（05-0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