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

三石头

［作者：独行者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5545    更新时间：2005-11-14］              
                                    
   走下悬梯时，突然间就泪流满面。城市六月的天空晴好的有点不像样。
   以为离开就将不再回来，以为放弃后就会得到一些东西，以为妥协就能化解怨恨，以为委屈就可以求全。可是后来我知道，这些曾经一度视为真理的想法，到头来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所以我又回到这座城市。所以我和母亲的关系仍然无法超越冷漠的状态。
  决定放弃这座城市以及与这座城市里共度的四年零五个月的时光时，我义无返顾。就如同当年背着行囊义无返顾的来到这里时一样。可是当年用严厉且决然面容阻止我的那个人此时就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头发凌乱，面容憔悴。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一个有着坚毅而执着的人。在我得知她因心脏病在医院抢救时，千里之外的我失声痛哭。而那时， 我才明白，原来亲情在我的心中是那么重要。我无法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的对待内心的惶惶不安。于是，我义无返顾的决定留在她的身边。只要她开口。
  母亲见到我时，有片刻的惊讶，然后一切如常。而我亦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扑在她的怀里痛哭流涕，继而化解前嫌。事实上，我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那一刻，我只能让她看到我的笑。因为我已经无法在她面前肆虐的流泪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母亲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像我无法想象6岁以前，我还曾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而今天，我们之间最多的只剩下彼此客套的话语了。

   15年前，7岁的我随同母亲的调动来到省城，也就是现在的家。自此以后， 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母亲不再像从前那样宠爱我，她唯一关心的是我的成绩，对于生活中日益沉默的我视而不见。那一次搬家，不单单让我失去了许多童年的小伙伴，也让我失掉了开朗的性格。在学校里，我没有朋友，同学们经常在背后叫我乡下妹。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个误闯别人领地的异乡人。 可是母亲不知道，她不关心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了独来独往，学会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12年前，我10岁。在一次作文比赛中，我拿到了第一。奖品是一支很精致的画笔。不但可以写字，还可以通过笔端的小孔看到里面很多漂亮的图画。当我快乐的从老师的手中接过这支笔时，我只想飞快的跑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我知道母亲会很开心，她会笑的。那时的母亲已经很久不曾笑过。她每天回来的很晚，而回来时也总是精疲力尽的样子。然后例行的检查我的作业。我和她的生活在那时变得异常简单。可是，我想看到她的笑，她的笑容让我觉得很温暖。
  当母亲站在我身后时，我却全然不知。当时，我正通过笔端的小孔看那些漂亮的图画。作业写至一半。母亲夺过我手中的画笔。将它折断，扔出窗外。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却不曾看我一眼。她没有看到我脸上的怨恨。我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因生气而扭曲的脸。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我已经不想告诉她关于那支笔的故事，我更不想说让我得到那支笔的作文题目----------- 妈妈的笑容。
   很多年以后，在我流浪的另一座城市里再次看到这样的笔时，竟不住潸然泪下。
   7年前，我15岁，初中即将毕业。成绩不好不说，还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逃学，成天吊儿郎当。从不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母亲早己没有精力处处盯着我了。她要评职称，做模范，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
寒假里，我用积攒下来的钱买了去黄山的车票。冬天的黄山不是旅游的旺季。人很少。加之山林本来就是幽静之处，所以到处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可是黄山终究是美丽的，那种美绝非凡人可以想象，也绝不是像我这样语言贫乏的人可以描述的。我在黄山逗留五天，花光身上所有的钱。然后无可奈何的向母亲乞求。
   母亲来接我时，我早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她说我听，继而全部忘记。这是我这些年与母亲不和却没有发生任何正面冲突的绝妙方法。我甚至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可是母亲没有发怒，也没有痛斥，在回去的车上，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
    我知道你会主动来找我的。因为你只能依靠我。
    那年春节，我没有穿她给我买的新衣服，我穿着那套校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复习。我的时间不多了，却又落下那么多的功课。半年的时间，我将目标定在全市一所重点中学，我不能让她看不起我。我要证明我并不是没用的人。也不需要靠她。
   那时表现出来的执着，简直与母亲的一样。我太像母亲了。
   也许是上苍被我的执着所打动。那年，我真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考进了那所中学。而且成绩优秀。
拿到通知书时，我狠狠的摔在她的面前然后扬长而去，我不喜欢读书。却不愿被她看成是个没用的人。我要证明自己。
   5年前，我17岁。高中的学习氛围让我渐渐喜欢上读书，课余时间写一些豆腐块文字发表在一些刊物上。高二文理科分班，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文科。可当听到母亲无意中说：平平，你应该是学文科吧！就是因为她的一句，我又跑去恳求班主任让我重新填写。于是我改成了理科。
   那段时间，我拼了命的读书。理科本来就不是我的强项，而我又不想让她笑话。填志愿的时候，我固执的填了中科大。第一次的幸运没有再次降临，我落榜了，以几分之差。
   决定放弃了。当我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我这个想法时，她仍旧冷冷的问：真的要放弃。我摆出惯有的无所谓的表情终于激怒了她。我的脸上有了一块热辣辣的手指印。于是我冲出家门。
   母亲的反对并没有阻止我的脚步。反而在那年最炎热的夏天，我离开了家。

  很多年后，当我过起了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生活时。我渐渐的明白了母亲当初的苦心，可是我们已太久不曾表露真心，客套成了唯一的方式。
  曾经在一本书中看到一句话：两个性格过于相似的人，要么成为朋友，要么成为敌人。而我却一直将她视为我的假想敌。
  父亲说，母亲的高血压和心脏病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了。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开始深深的自责。这些年的无端冷漠中，我和母亲竟无意中冷落了很多真实的感情。

  有一天，母亲的一大帮早已毕业的学生来看她。她们有的握着母亲的手，有的坐到床头替母亲捶背，有的竟拿着梳子替母亲梳头。大声的说着话，开心的大笑。站在一边的我，仿佛觉得她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却更像一个客人。
  扭头走出来时，才发现满脸潮湿。于是我对母亲说，我要走了。

  
                    
                     

会员『』于2005-11-13 16:41:02发表评论：	评分：5分
因为有爱，我们世界才充满阳光。
游客『弯弯南浦月』于2005-11-11 23:26:17发表评论：	评分：4分
心有戚戚焉,但在我成为母亲的那一刻,我觉得无论母亲做了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会员苏幕遮于2005-11-11 15:17:03发表评论：	评分：3分
青春里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