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Time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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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木儿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2296    更新时间：2006-1-21    文章录入：三石头              ］              
                                    
  

  

  　　《A Time Ago》，一首怀旧的曲子。钢琴和小提琴，旋律悠长。像某个下午从窗外投进来的阳光，打在地上有斑驳的痕迹。我们之间灰尘弥漫。
　　我一直不知道这三个简单的词该怎样翻译，可是这一刻，我却试图用它来概括我二十四年的生活。得到，失去，前行，一直继续。
　　我只是突然想写这样一些文字，零散的，记录某些已经过去并且不会再来的时光。还有一些人，他们贯穿到我现在的生活里。无论我们还在不在一起。
　　总有一些事想起来的时候觉得内心仓惶，回忆的时候才发现脚下都是落叶。还有清晰的脉络，却无熟悉的气息可以追循。它们很自然地碎裂，声音轻微，风流云散。
　　可是那么多年，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想起来的时候暗自惊心。一直记得自己十七岁时眉眼单纯，站在生命转弯的地方，毫无防备的模样。
　　经常摊开手心看自己细密绵长的掌纹，看它们复杂辗转地纠缠。据说这就是某种宿命的昭示，所以没有人相同。都是要独自的，面对和承担，一个人走很长的路，直到尽头。
　　不是没有人陪伴，可是值得依赖的，那么少。
　　我常常迷惑于我们的生命。一切仿佛刚刚开始，但一切都那么迷茫。看得到的都是过去，因为没有人知道未来。


　　十七岁之后，不再轻易地谈论未来。一直记得曾经和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描述过彼此的理想。他们中的一个人想做出色的建筑师，而另外一个想打很棒的网球，因为他最喜欢的女子是格拉芙。而我的理想变了又变，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模糊。
　　但事实上，很多年后只有想做建筑师的继续攻读他热爱的专业。另外一个已经对网球绝口不提，虽然最钟爱的女子依然是格拉芙，但现实中他却为了一场有始无终的恋爱伤透了心。
　　我则辗转在和他们相距遥远的另一个异地城市，一事无成。
　　十七岁的时候和他们分别。此后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们偶尔会有信来，寄自己的照片给我。照片上的他们都微笑着，眼神明亮，但背景全然陌生。
　　曾经相约过在成都见面，但因为有事耽搁着，所以一再失约。后来都是很匆忙地相见。约在一起吃顿饭，然后很快地分开。只在过节的时候通电话，彼此的声音都有些暗哑。象征性地问问近况，但是几乎什么都没有说，最终还是没有确切的时间定下来。只是说着好呀好呀，什么时候再约。挂掉电话的瞬间觉得心一下子空了，已经有一些人开始走远，渐渐就与我毫不相关。各自都有不同的方向，停不下来。
　　然后越来越觉得陌生。
　　只是某一个深夜，突然想起毕业的时候和他们在路边喝酒。他们微微仰着头，坚持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长街上灯光昏黄，啤酒罐子滚落在地，发出悠长却空旷的声音。很多年后，这一幕依旧清晰。


　　我们一直走着，终于各自背离。
　　世间就是这样的荒芜。

　　
　　想起喜欢的第一个男生。
　　他的名字是烂在心里的。我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最初的怦然心动和青涩的少女心事。每个女子的成长过程中，应该都有这样的一个男孩。英俊温和，很多年后都一如既往。
　　我记得，那个冬季大雪纷扬，他站在我的身边，许诺说会一直陪我看雪。他说话的时候转头过来，呼出健康的白色水气，手掌大而温暖。每年的雪如期而至，但是诺言已经流失在辗转的时间里。
　　我记得的，他明亮的眼睛和短硬的头发，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唇角。我相信，这么多年，时间漫长得足够让我把他淡忘。我也以为，我能够忘记他，他只不过是年少时纯真却短暂的爱情。但是很多年以后，我辗转在异地城市的冬季。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猝不及防的想起他来。
　　我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可抑制地想起他来，觉得生疼。
　　没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但是那些相爱的日子，那些原本已经遗忘的温暖，随时都可以隔着时光的缝隙扑面而来。就像看到了满地零落的花瓣，如媚的嫣红尚未褪却，让人惆怅。
　　后来的七月，我们曾有过短暂的相见。
　　在喧嚣的街头，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看见的是他始终不曾被我淡忘的笑容和熟悉的脸庞，眼睛明亮，唇角上扬。
　　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我们，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情怀。
　　我微笑着看他，这个曾经被我深爱的男孩，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很久的往事被恍然地想起。我们之间，甚至好像突然回到了那样青梅竹马的时候，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们已经互相远离。我们没有能够继续。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密集的雨水中，消失在来往的人群里，我突然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相见。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们纯真的爱情，终是相信了它真的已经结束。
　　那一刻我难过得弯下了腰。

　　记忆是所有惆怅和痛苦的根源，总有一些事情沉积在心里，不忍触碰，然后慢慢深不可测。
　　但我知道，即使是在下一个二十四年后，你依然会记得我。


　　一直喜欢行走。觉得那是一种生活方式，累的时候仰起头来心平气和地看天空。视野的开阔有时候会带来伸手可及的错觉。但仍是无限远的深邃，让人感到窒息，一如宿命的绝望。
　　因为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微不足道。
　　总是在告别。生命就像一场华丽的舞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记起年少时收到一个陌生男孩子写给我的信，说了很多话。却不肯告诉我他的真正名字，坚持要我叫他天涯。然后跟我告别。总有些人终生都不会再见，之后的岁月各自蹉跎。即使曾经握着彼此的手在草地上安然而眠，即使生命中曾有过那么熟悉的气息。
　　而我那么清醒。看着黑夜里大颗大颗明亮的星斗，看着天空的尽头一点点亮起来，看着他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来，流到我的手指上很快地干涸，但最后仍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剩下。
　　都是无法安定的人，知道从哪里来，却不知道最终要到哪里去。最好的状态是一直在路上。没有人依赖，也没有人被依赖。生活所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离开或者继续，都不过如此。但他忽略了我因那些话而陡然疼痛的眼神。我们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
　　因为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望的。
　　深，所以令人陷溺令人不可自拔。


　　二十一岁开始在这个城市里流离失所。三年的时间，从上海的东北搬到了西南。经历的地方有时候人群喧嚣，有时候孤寂无援。常常走在路上的时候有突然的迷茫，不知道自己日日奔忙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实好像一个巨大的空洞，漆黑无边，令人觉得盲目而恐惧。
　　我常常走在十字路口时停下来，然后看着那些如水而过的车流难过得绞紧了手指。
　　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一些激烈的情感在心头堆积，直到最后完全失语。
　　住的地方在梅陇，偏远的地方，虽然有比较便利的交通。房间向南，清晨会有明亮的阳光。养了一条小狗，不上班。早晨带它出去散步，看它在草丛中无忧无虑地奔跑。听见不远处地铁和火车轰鸣而过的声音，有突然的沧桑。
　　一直记得，在到这个城市的无数次旅途中，都看见铁轨伸向前方，雾一样的迷离。是有终点的，但是过程让人厌倦和迷茫。不知所措。并且每个终点随时都是另一个起点。循环往复，不会结束。
　　觉得自己始终是寂寞的。虽然身边还有很好的朋友，但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呆着。对着电脑写字、喝水，看阳光一点点偏离，然后夜幕降临。
　　一天就这样结束。然后从头再来。
　　有时候对自己的状态感觉混沌。想要出走，去很远的地方，一个人。但发现最终还是要回来，因为有与生俱来的依赖。总有些东西割舍不下，遗忘不了，于是尽数压在心头，越积越深。

　　一直和晓歌住在一起。都是同样单纯的女子，同样为生活所迫，有同样的迷茫，于是彼此陪伴。都会做对方喜欢吃的小菜，会彻夜不眠地说话，会一起耐心地等待天光。从不掩饰所有的脆弱、孤寂和迷惑。
那种感觉是尽处的一扇门，随时打开来，都可以看到阳光。
　　但她的工作越来越忙，回到家的时候都是深夜。每天都是同样的疲惫不堪，不愿意说太多话。于是相对默然。
　　只说自己很累很累，累得不想思维。感情因此而模糊。再没有太深的痛和感触，枯燥的生活磨灭了大部分的激情。
　　可我一直清楚地记得，多年以前的某个晚上，她突然在我的身边痛哭失声。

　
　　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在下坠。
　　生活对于我，就是不断的失去，不断的破灭。
　　如此而已。


　　终于有一天想回到以前的学校去看看。
　　到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天已经黑了。狭长的林荫道亮起了晕黄的灯光，虽然已经离开了两年多，但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有些东西，似乎从来没有从记忆里被剥离。即使岁月四处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一个朋友依旧留在学校里读研，但终于也要毕业。跟着他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听他说起两年的变化。发现校园真的是不同了，盖了新的教学楼和食堂，放置了休闲长椅，还装了路灯。
　　路过旧的教学楼时看见里面依然灯火通明，但看书的人少了很多。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消磨了整整四年的光阴，觉得迷惑。四年啊，至今占据着我六分之一的生命，怎么会如此仓促地就过去了呢？
　　商学院门前的樟树仍然繁茂，我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通宵未眠，还有不相识的女生毕业时在这里抱头痛哭。可是现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寒冷的风空洞地吹过。
　　很多人在校园里穿行，黑暗的角落里还有年轻的孩子们在紧紧拥抱。他们的身上，依稀还有我们当年的影子，可是模糊不清。
　　去快餐店买了简易杯子盛着的可乐，喝得身体有些发凉。但是觉得自然。
　　操场干净而宽阔。还记得毕业的时候有人在那里写“I LOVE YOU”，那时的爱情直接单纯。可为什么只是经过了两年，便再无这样的感情？
　　突然想走到上面开始奔跑，可是脚尖只是侧了侧，终于还是没有动。然后平静地离开，心头一片雪亮。回不去了，真的是回不去了。想着想着，眼泪涌上来，声音突然哑了。
　　于是重新回来。
　　依然坐在电脑前写字，想写心头的郁积。然后毫无预感地接到朋友的电话，还没有开口说一个字，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于是他在那头静静听着我低低的哭泣。
　　还好，始终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流下泪来。


　　某一天在路上遇见伊冰。毕业后大家各自分散，虽然都在同一个城市，但见面亦是不易。
　　她很简单地说她要结婚了，婚期定在年底。但新郎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男生。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虽然曾经我们都坚信她要嫁的人一定是他，甚至还为他们的孩子想好了名字。那个在球场上跑起来像一阵风的男生，那个干净质朴的男生，她最终放弃了他。
　　她嫁给了比她大了8岁我从未见过的一个男人。据说他有一家颇有收益的公司。送了一部车给她。婚礼当天她没有给任何一个同学发出喜帖。
　　我甚至不愿意去猜测她是否幸福。于是断了很长时间的联系。
还和伊冰曾经的男友见过。他的状态一直很简单，继续稳定地工作，空闲的时候去踢球，情况不好的时候常常生病。会很大度地讲起伊冰，讲她的具体婚期，喜筵地点，甚至知道她的伴娘是谁。只是绝口不再提爱情。
　　有些感受心照不宣。
　　一年快要过去的时候突然知道了伊冰一些并不确切的消息。安静地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那头的她听出了我的声音，有些惊喜。
　　把家搬到了浦东。六月的时候有了一个女儿。想把以前在诗社用过的笔名给她。但是丈夫不同意，于是妥协。辞了职，在地铁附近的广场开了一家服饰店。因为交通违章，被扣了一个月的驾照。胖了二十斤。
听她说话的时候我觉得恍惚。还记得两年前我们躺在上下铺彻夜地说话，想有一个英俊的男友，要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是生活给我们开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却最终被一笑置之。轰轰烈烈只适合幻想，因为放在最前面的永远都是现实。
　　所以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失望、放弃和妥协。


　　一朝一夕如此短暂。时光就像一滩急流，那些爱过的人，就这样地消失了。

　　
　　很多次，我都对别人说，要相信自己一定会幸福。二十四岁之后，我想我不会再说。觉得自己好像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回忆奢侈得无处不在。和很多人相遇、告别，然后再相遇、再告别。生活像一场无止境的轮回，本身就是一种无常。可我用了整整二十四年，才知道这就是真正的永恒。
　　因为在生活之中，在真正的永恒面前，没有什么能够持久。
　　曾经的往事都开始迷离了。有些气息已经融合到血液里，无法忘记，亦无法再清楚地被感知。常常在深夜里想起来，觉得怅然。
　　身边始终没有深爱的男人。看见很久以前的日记，自己写着，不再有勇气说爱，也没有勇气说散。那一刻的感觉很可怕，不再爱，也不再有爱。
　　那时的我正在经历一场劳心劳力的恋爱，一贯的有始无终。
　　爱过，激烈，然后遗忘，像经历了一生的相聚和离别。最终支离破碎。
　　只不过想要一个足够温暖的男人，不需要太充实的物质，只要生活平实安定。但是遇不到。始终遇不到，于是无法再爱了。


　　独自的时候多了，开始拒绝认识陌生的人。会和他们擦肩而过，但是不想说话。心如止水，只想维持，不愿破坏。骨子里是一个唯美而单纯的人，本能地拒绝着某些东西。喜欢封闭在自己的圈子里，缺乏安全感。
　　固执。无理。任性。尖锐。有很多矛盾，但不愿意面对。
　　曾经有一个网上认识的男人，坚持从另一个城市来上海看我。相处的三天里，我们说了很多话。坐在高架下路边的栏杆上聊天，他会从背后紧紧地拥抱我。
　　一直很坚强。却也会有突如其来的脆弱，我曾在瞬间有过心疼。也许每个人都是寒冷的，所以无论是男人还是女子，都渴望温暖。可是温暖那么少，越想靠近越是冷得透彻。
　　一年后他再来上海出差，挤出最后的一个半小时来看我。我送他离开，他站在路边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放松。
　　但我什么都不说。于是最后他在电话里说，如果哪天你倦了，想要停下来了，打个电话嫁给我吧。
　　我曾想过，如果可以，也许自己会幸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丧失了爱上另外一个人的能力。往事的来来回回中，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和激情，已经彻底失望。
　　时间久了，所有的遗憾都可以平复，所有的深情都能够消亡。
真的是这样。


　　一直在写字。写了很多年，有时候会枯竭，但是很快会再次被充盈。内心幽深如花园，有植物般的潮湿。不断地萎谢，再不断地重生。
过简单的生活。聚会、偶遇、聊天、沉默，和网上的朋友说话。任何一种方式都可以看作是幸福。其实没有人说得清什么是幸福，真正的幸福是只在某个瞬间也能够被深刻地感受到。或者是持久的平淡，抛却了种种外观看到本质。只有朴实平和的本质，才容易让人接受。
　　可我们却一再地用很长的时间去追寻那些烟花一样的感情。想要的结果很简单，但道路迂回曲折。总是要到很多年以后，才能够看得清楚。
　　可那时候，觉得心都老了。不再年轻了，忍不住悲从中生。
　　身边的朋友不断变更。如果不在同一个城市，就注定要失去。我们的一生那么长，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我们都一样，没有那样的能力，长久地惦念一些人，永恒地爱一个人。
　　想要的东西很多，所有的追寻都无法停止。时光像风一样从指尖滑过，除了带来寒冷就只有空虚。
　　就像黑暗中听见海水的声音，无边的汹涌和永不停息。这是每个人必然的宿命和结局。
　　生活永远是矛盾的，总是会选择一些，放弃一些，得到一些，失去一些。而我们已经默然接受了这样的规则。
　　因为别无退路。于是一再地回头都是不可以被原谅的错误。


　　写在我将要永久过去的二十三岁。一些疼痛已经记不真切，另外一些却始终无法愈合。而我真的想要忘记那些一直记得的事情。
　　写给所有了解我的朋友们。想透过那些苍凉的往事和未知的命运，来纪念我们曾经共有并且已经流逝的时光。想告诉你们那些爱和不爱，或许都只是因为分离。而所有的分离都不是暂时的。
　　写给所有爱过我也被我爱过的人们。我们之间没有遗忘，只有消失。因为你们和我一样，都清楚地知道什么是无常。都应该没有任何怨恨，因为平淡是最终的结局。
　　是的，我曾经这样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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